第三十六章 朝阳稀碎 诉诉往哀

　　曲莫离坐在榻上飞针走线，早早便忘了时间，当晚饭被陆续端上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时间已过去了许久。

　　望着林妈上了两副碗筷，心道：打脸打的可真快。不过也是，哪有住在别人家里，还不让人家主人上桌吃饭的道理。

　　“娘子”吃饭了，林妈过尊敬的唤了一声，利落地帮她收拾针线。

　 　饭桌上，曲莫离微微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饭。风无笙偷偷看了她一眼，也微微低头只看着饭桌安静的吃饭。

　　是夜，风无笙捧着书本，思绪总是不经意间纷乱，曲莫离举着绣崩，在灯下绣得入神。

　　任府，任文澜早早安睡，怀中搂着花苒，心中涌上些许复杂，更是片刻也不舍得松手。

　　明亮的月光洒向大地，让黑夜变得摇曳迷人，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一处高耸的悬崖似是倚着这轮巨大的月亮矗立于此。

　　崖上，那黑袍男子依旧用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自己的容貌遮的严实，他望着静静沉睡的女子，抚着她的发丝细算光年：“日月相和，十重天开，整整四千三百七十三年了，枫儿，快了，距十重天开就快了。”

　　凌晨，太阳还未露面，只些许光亮从天边泛来，星星嵌在暗蓝的天空，渐渐向西移去。

　　书房里，一片幽黑中任文澜对着书案上一个陈旧的，书卷大小的木匣子沉思，往事浮现于脑海，一如既往的拉扯他的心弦。

　　思绪回到十六年前的一个深夜，几个黑衣人拿着明晃晃的大刀闯入他与父母栖身的破旧小院。从这一刻开始，原本所有的平静被打破。

　　那天是八月十七，因路途遥远，他与父亲天黑才从城中回到家，入眼却是一把利刀正划过母亲的脖子，喷出的鲜血溅落，扑灭了家里唯一的半截蜡烛。

　　那时，母亲应是正坐在灯下，一边缝补父亲被刮破的衣服，一边正对着门等他与父亲回来。

　　蜡烛熄灭的那一刻，他大喊阿娘，紧接着，父亲嘶喊着阿娘的名字冲了上去与那些人厮杀。

　　他跑回母亲身边，抓着母亲的手，哭着喊阿娘，可母亲却再也没有回答他。

　　他慌乱地脱下自己的外褂捂在母亲的脖颈，这一刻，他多么想相信血不流了，母亲就不会有事，他多么想奇迹发生，母亲突然醒了过来，亦或者，这只是一个梦，他马上就会醒来。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过了片刻，父亲回来了，噗通一声，父亲跪在母亲身边。一片黑暗中，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父亲带了一身伤，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抓着母亲的手，哭着喊阿娘，而父亲将阿娘抱在怀里，手捂着阿娘脖颈上那件已浸满鲜血的外褂，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阿娘的闺名。那声音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低沉，可在此之前，这个家从来都是欢声一片。

　　任文澜横眉紧皱，面色狠厉，指甲狠狠地扎入掌中。此时，父亲临终前的声音似乎再次在他耳边回荡：“我儿，定要真相大白于天下，为恩人翻案，为你阿娘…报仇，要凶手…伏诛于法。”

　　“何正廉，百鬼司，诛邪观！”任文澜心中默念着这些名字，猩红的眼中，尽是杀意，那风度翩翩，一身正气的少年，此刻，浑身散发着寒冷的暴戾。

　　片刻后，他起身去了隔间，过了一会儿，一个衣衫朴素，小麦色皮肤，脸上长着淡淡胡须的中年男人便走在了清冷的街上。消失在了晨曦的寂静背后…

　　太阳渐渐露了脸，街上开始有人走动忙碌，一道道城门也打开了，渐渐的人来人往，一天，就这样热闹起来。

　　城外的一座山下，树木错落中，杂草丛生的小道上，那衣着朴素的男人拎着一个竹篮，踩着一地稀碎的朝阳向前走去。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破旧的茅草顶的土屋出现在树木环绕之间，斑驳的木门紧闭，墙上已布满青苔，院中已杂草丛生，篱笆已腐朽破碎，在这山脚的林中孤寂而沉默。

　　似是在等，等人归来，点燃那冰冷已久的灶台；等笑语欢声归来，温暖这片已沉默孤独已久的天地。

　　随着脚步前移，却见屋前立着一个青色的墓碑。墓碑前，来人停住了脚步。

　　“爹！娘！儿子来看你们了！”易了容的任文澜跪在墓前，手指抚过石碑，抚过碑上的名字，微凉感传来，心却归于温暖。

　　他一边拿出祭品，一边道：“爹，娘，你们在那边一定要幸福快乐，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必多挂念我。等下辈子，儿子定好好孝顺爹娘…阿娘，孩儿好想你，你受苦了！”说到此处，任文澜眼眶微酸，又道：“爹，你在那边一定要保护好我阿娘，这边，就交给儿子吧！时候不早了，儿不宜多待，您二老保重。”任文澜郑重的磕了一个头，便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去。

　　此时，太阳已升起有两三尺高，屋里已铺了一层阳光，光影中，花苒对镜描眉，兮儿在一旁伺候着，由衷地赞叹：”主母真是美，美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来夸了。”

　　“你这话呀，都不记得是第几遍说了。”知她是真心夸自己，花苒笑着打趣。

　　“是奴婢才疏学浅，不然也不至这般嘴笨。”

　　“嗯~丫头长大了是该嫁人的，临着嫁人前，是该多读点书的。”

　　“主母净会说这些有的没的，奴婢就想一辈子跟着主母。”兮儿顿然娇羞，脸上就要泛起红晕，却听姝儿匆匆走了进来：“主母，主母，奴婢转了一大圈儿，也不见家主踪影，守门的府丁说不曾见家主出去，其他下人也说一直不曾见过家主。

　　花苒在发髻上比划着簪子，头也不抬淡淡道：“任府虽不比高门大户，但也不是只这一亩三分地，说不定在哪儿舞枪弄棒呢。我去后院采些花去，你们等家主回来了再来寻我用早饭。”

　　“主母，不用我们跟着你吗？”

　　“不用。”

　　花苒起身独自向后院走去，面上风轻云淡，心里早就鼓点乱敲了，今日也不用上朝，一大早的，一声不吭会去哪儿呢？昨日才倒了梁家和王家，可别被人惦记着才好，花苒心中担忧，脚步加快了许多向书房走去，心道：“任文澜，你最好就在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