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瑞雪丰年（3）

“师父，这个小人是谁啊？”

稚嫩的声音突如其来，吕依被吓得打了个寒颤。

两人沉寂半晌后，吕依竟笑了一声。

“你指定是不记得他了。”

忆凉把脑袋凑了上去，近乎贴紧地面。她还是看不出来，而后歪着头看向吕依，“要鼻子没鼻子，要眼睛没眼睛，我又不认识，哪来的记不记得？”

“这个人，已经在天上了。”

他指了指天，示意忆凉抬头。

“嗯？天上？”

“他生来就在天上，死后也自然去天上了。”

忆凉似是顿悟，直起身子向吕依走去，继而一把抱住了他。

“予川哥哥说，人死后是可以轮回的。”

吕依没料到这个拥抱。

人死后确实可以轮回。但，服用夺命散而死又哪来的轮回呢？

“师父知道你听不懂，我便说给你听。你瞧瞧这小人，”他把忆凉抱在怀里，“这孩子爹娘走得太早了，我便收他为徒一手将他带大，就像你一样。”

“在他小的时候，我就没少看到他在偷偷炼制丹药。我不是在反对他从医，我只是怕他练些禁药。我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我知道他还小，不懂何为禁药，我怕炼制禁药会有极大的反噬作用，所以许多古书我都给他藏了起来。”

“这孩子本心并不坏，”他说到这顿了顿，侧头望了望满脸茫然的忆凉，“真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尽管他把这句话说得极轻，可与他近在咫尺的忆凉仍听得清晰。

“嗯？”

倘若当时的他没有把炼制噬魂丹的方法告诉艺兴，前世的忆凉也不会因绝望自刎吧。

他认出忆凉后决定收养她的一部分原因是内疚。

在万家灯火常亮的年夜，他看着永莫一家阖家圆满，也想到自己曾有个小家。

他、艺兴和永莫。

也许早已被人遗忘的丹圣艺兴。

艺兴一直认为自己的师父把丹圣之位给他并不是真实心愿，也觉着师父并不信任他。便从炼制禁药的那一刻开始，渐渐迷失自己。

深爱他的时七选择了新生，为他不顾一切的忆凉也没了前世的记忆，他曾信任的阿望也陪在别人左右，与他同门的师弟也不愿再提及他。

他的一生遇到过这么这么多的人，却没有在一个人的心里停留下去。

唯有他误解最深的师父至今仍在挂念着他。

可他再也听不见师父的牵挂。

“徒儿，新年快乐。”

吕依捧起一手雪，在语毕后撒在小人上，盖住了人形。

忆凉学着他开口，“新年快...”

最后一个字被吕依用手捂住嘴憋了下去，忆凉不解地看向他。

“这孩子不配听你给他的祝福，”他没给忆凉时间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走吧，用膳去，有什么好吃的呀？”

“叫不出名，总之就是好吃！”

忆凉，祝你这辈子千万不要爱错人。

如果你还是会遇见神王白贤，不可控制地爱上他，哪怕你再为他生为他死，也好过爱错人。

与其说爱一个人的代价很大，不如说爱能做到的太多了。

这是吕依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忆凉的背影，也是他第一次在心底说着想对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