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皓月当空。从市井到皇宫皆是张灯结彩,人们三三两两相伴赏月,热闹非凡。
通向皇城的主道上马车接踵而至,两旁坊市间摩肩接踵。
文敬竹探出头去看中秋夜灯,满脸欣喜的东张西望。同一车内的父亲与兄长一向在礼仪规矩上对他十分严厉,但在此时却只有欢笑与打趣:
“明儿,你看竹儿这高兴的样子,多想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啊!”
文敬明和蔼的看着文敬竹,亦是笑道:
“我看二弟是拘束久了。这才得了上上品,又赶上中秋宫宴,可不是喜不自胜!”
没过多久,马车缓缓停住,车夫对着车内道:
“老爷,公子,到宫门处了,该下车了。”
文敬竹这才坐回车中,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念道:
“到了,到了。”
文敬明拉了他的手与他一同下了马车,后又为文敬竹整了整衣裳,温柔又严厉的叮嘱道:
“前面就要进宫了,可莫要再这么没规矩了。你也不小了,行事不求无过,也要有些章法……”
听烦了兄长每次进宫前的谆谆教诲,文敬竹撒娇道:
“哎呀哥!我这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宫里的规矩我懂。你和爹就放心吧!”
文敬明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笑嗔道:
“那就好!”
过后兄弟俩相视一笑,随着文奕君进了宫。
常政殿中已来了一些士子,正立于两侧三三两两的谈笑着。文敬竹一进殿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在角落的苏止离,并趁着父亲和大哥与人寒暄的工夫偷偷溜去找他。文敬竹原以为自己以瞒天过海,可他刚一走文敬明就一回头看到了文敬竹鬼鬼祟祟的背影。
苏止离正盯着殿上的龙椅出神,被文敬竹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轻声怪道:
“干嘛?吓死我了你!”
文敬竹抚了抚他的胳膊,嬉笑问道:
“苏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哎,你是不是也被定为了上上品?”
苏止离点点头,又反问道:
“怎么?文大人没告诉你吗?”
文敬竹朝父亲站的方向看去,做了个鬼脸,叹息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可是出了名的守口如瓶。”
苏止离不禁失笑一声,他素来知道文敬竹面上调侃父亲,可骨子里对父亲敬畏有加,这么说不过一句玩笑罢了。
这时文奕君的目光转向了文敬竹,并用眼神提示他回去。文敬竹朝苏止离摆摆手,快步走回了父亲与兄长身边。
正戌时,一声高喝使殿中鸦雀无声:
“陛下驾到——”
殿中众人齐齐行礼恭迎景文宣走上龙椅坐定:
“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文宣向来克己复礼,即使是中秋宫宴,他亦是穿着青黑金纹龙袍,头戴冕冠,甚有威仪天子之风。
景文宣受了群臣拜礼,笑曰:
“众卿平身吧!既是宫宴即当把酒言欢,无需多礼!都坐吧!”
“谢陛下——”
景文宣与群臣士子们一边饮酒,一边寻常的同士子们畅谈家乡风物。
酒过三巡,景文宣似诗兴大发,目光转向正默默饮酒的苏止离,吟道:
“终舍繁华远,系别泪染襟。待到春深处,止离宴归人。”
苏止离听到这首诗亲切的望向皇帝,才发现皇帝静似寒潭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登时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行礼道:
“陛下竟也知道家师这首《江陵望月》,实在是让学生倍感亲切,不胜荣幸!”
景文宣温和的看着苏止离,赞道:
“你就是苏止离吧?可当真与你师傅当年一样谦谦君子,风华正茂啊!”
苏止离再次行礼道:
“陛下谬赞了,学生远不及师父才学,只求不负师傅教导厚望!”
听他这话景文宣眸中闪过一丝怜惜的伤感,叹道:
“说起你师父苏慕寒,他当年对朕的知遇之恩,朕没齿难忘。朕登基后曾许他加官进爵,只可惜他志不在此啊!当年韶谷一役后,寒兄可还好啊?”
苏止离眼光一沉,轻声道:
“承蒙陛下挂念,家师当年隐居江陵十余年,一切安好。只是如今家师已故四年,学生去年方易服出孝。”
听得苏慕寒去世的消息,在场诸位亲贵大臣无不唏嘘,景文宣只默默的将斟满的酒洒向地面,对着潋潋水光轻叹一句:
“天妒英才啊!寒兄一路走好!”
苏止离见状腰弯的更低了。景文宣随后渐渐收了伤心,笑道:
“让众卿见笑了。朕自罚一杯。”
说完景文宣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众臣也举杯敬他。苏止离趁着敬酒的工夫坐下,平复着心绪。
景徵商靠近安睿王,朝苏止离扬扬下巴,笑问道:
“父王,您看他如何?”
安睿王笑骂道:
“你这丫头,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倒学的这样轻浮!”
景徵商撒着娇别过头去。
景文宣朗声一笑,示意大家继续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