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定品

又过了数月，到了朝廷中正定品之日。景文宣命谦正伯兼刑部尚书文奕君为大中正，命其余五部尚书或侍郎担任副中正。如此为朝廷选贤举能。

　　这一天，经各地举荐的贤德士子皆整齐列于朝阳门外，等候定品。士子们按照州府大小及家族、士族分得先后顺序。今日来的多是京城显贵或是一方士族的士子，再不济也是饱读诗书的寒门学子。其中只有一个例外，那人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与其他士子一样的月白青边衣衫，独自站在最后。

　　他叫苏止离，幼年师从泉雎阁主苏慕寒，习得经书、兵法谋略，君子六艺略知一二。江陵人尽皆知苏慕寒的高徒苏止离通文精武，更是俊雅的容貌，谦和的性情。他在江陵时曾为百姓们智斗暴绅、恶霸，由此可知其品行亦是方正忠良。江陵府尹也很是欣赏苏止离，觉得他定是国之栋梁，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遂举荐了他。

　　苏止离站在最后，怔怔间忽觉得前方有人回头看他，抬眼间正撞上了文敬竹的目光。苏止离面容温和的看着他，文敬竹看着苏止离呆呆的样子，不由一笑。

　　文敬竹站在前排，回头远远看着苏止离窃喜。文敬明听到了身后弟弟的笑声，虽然微弱却也失了规矩，体统。于是文敬明稍稍偏头，轻咳了一声。听到兄长的提醒，文敬竹立即敛了笑脸，静静站好。

　　这一幕在场士子们都看到了，不过也都是司空见惯了。莫说是京城大户，便是市井乡野的小门小户的兄弟间，这也是常有的，看到了也无伤大雅。

　　京城百姓都知道谦正伯有两个儿子，长子文敬明，小字同辉。文敬明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正人君子，为人亦是谦逊持重，不过他并没有他父亲那般耿直。文敬明处事稳重公正，虽尚未入仕，但文奕君每每遇到难办的案子时便都会与他商议，时间久了文敬明的名声就传遍了京城。故而此次中正定品，文奕君举荐长子入仕，毕竟举贤不避亲，这也并不奇怪。

　　而文奕君的次子文奕君，小字谦植。听这名字像是个谦和温雅的少年，可实际上他更像一匹被圈养的小野马。文敬竹是个直肠子，性情飞扬，从小就没规矩的。

　　从小到大只有文敬竹没想到的，没有他没闯过的祸，约摸在文敬竹四五岁的时候，父亲请了师父为两位公子上课。那日文敬竹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上课。后来文奕君回府后本想去看看他，半路却听到书房里有动静，进去正看到文敬竹拿着毛笔在自己的书卷、案卷上涂涂画画，被抓现行的文敬竹满地打滚求饶，仍被文奕君一把抓住，狠狠地打了二十鞭子。

　　这件轶事至今仍被拿来说笑。那时起，纵使他再贪玩也不再敢耽误父亲，兄长留的功课。

　　文奕君原以为文敬竹又贪玩又没规矩当不会喜欢官场，所以只举荐了长子。没想到文敬竹这小子知道了就对他软磨硬泡求他也荐自己入仕，文奕君最后也被他磨的没法子了，这才同意也举荐了文敬竹。

　　时辰已到，东朝阳门徐徐打开，士子们两两一组在内侍引路下进了宫城，入得常政殿。为防止透露消息，士子们完成殿视定品后从宫城正南常政门出宫。

　　到了文敬明，文敬竹入殿来，在场副中正官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阶上的文奕君。见他神色如常，便都没有多说什么，依流程定品：

　　“文敬明，至理明门，形状稳重，性行淑均，着定为上上品。”

　　阶上文奕君赞赏的看着文敬明行礼，紧接着又有些严肃的看着文敬竹，听着他的定品：

　　“文敬竹，至理明门，天资聪颖，性忠直巧言，着定为上上之品。”

　　文奕君听完暗笑一声，遂松了口气，心中夸道：

　　“哼，这小子，还真有些本事！”

　　定品毕，兄弟二人行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