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霓裳羽衣舞

过了越一顿饭的功夫，宫女前来禀报，说是贵妃娘娘已经更衣完毕了。皇帝点了一下头说可以开始，乐师们马上就忙乎了起来。音乐一响，两队伴舞的宫女跳出来在一字排开，舞蹈表演就开始了。

随着宫女们向两边散去，正中央的杨妃背对着观众亮了相。不愧是中华上下几千年历史的顶级舞蹈家，她的气明显地跟刚才有了区别，一扫刚才的慵懒笨重，显得精神抖擞。

但是她的身材却让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她是否还跳得起舞来。

只见她上身几乎只穿了一件网状的珍珠衫，赘肉堆累的后背上，靠近两肋处被挤出的三层肉褶透过珍珠衫清晰可见，高举起的粗得令人乍舌的右上臂上，一大滩肥肉软软地耷拉下来。她已经胖成方形的屁股大得惊人，几乎占了整个背影的三分之一，自豪地把羽衣的裙子高高挑起，粗如大厅柱子一般的大腿在半透明的羽衣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皮肤上坑坑洼洼的橘皮状脂肪组织，而整个腿部却又在相对纤细的脚踝处迅速收紧，形成一个倒立的三角形。

前奏过后，杨妃缓缓地转过身来，我这才知道她说的穿不上羽衣并非虚言。裙子明显已经经过宫廷裁缝的紧急处理，从两侧撕开又用线绳简单缝合，这才勉强把贵妃娘娘肥硕的臀腿包住，但是已经垂到大腿前面的大肚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可想，只好让它继续耷在外面，好似在腰部栓了一袋面粉；几乎完全失去了布料约束的双层肚腩自由地摊开来，让她身体的正面显得比刚才还要宽了一圈。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用薄纱包住的灌满了水的气球，只用两根柱子支撑着颤颤地立在舞台中央。

但是舞蹈一开始，我很快就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台上的她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每一个动作都敏捷而有力，仿佛一百多斤多余的体重不过是日常练习绑的的沙包，浑身的层层肥肉被甩得飞起，却丝毫影响不到她动作的质量，在大腿上层层包裹的大团脂肪和挡住腿部运动的巨大肚腩的共同阻力下，就连踢腿动作也显得毫无压力，没有一次不合拍节，没有一次拖泥带水。

我只看得热血澎湃：这才是千年一遇的舞蹈天才的真面目！

最让我惊叹的莫过于，她能把如此庞大的身躯驾驭得如此灵活，是必定离不开强大的肌肉力量的，然而这本该彰显的强健肌肉却一丝也不剩地完全被藏在了云朵般厚厚的脂肪之下，让她舞动的身体宛如一片变幻莫测的云海，轻盈，柔软，宽阔。她的动作把十足的力量感和体现极致女性魅力的柔和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这样美丽的身体，这样曼妙的舞姿，这样夺魂的容貌，真是难怪整个大唐盛世，不可一世的君王也好，才华横溢的诗人们也罢，一个个都毫无抵抗力地拜倒在她石榴裙般的肚腩之下，也难怪千余年来的男人们只要听着她的名字就可以无限意淫。

胖瘦与美丑本不相干。但是当一个女人把肥胖变成了美，那么她有多胖，就可以有多美。

“当你怀着一颗污秽的心，只想要看到一个胖女人被肥肉束缚了手脚的笨拙的舞姿的时候，她就会这样来净化你的灵魂，告诉你，你对美的理解有多么狭隘和卑微。”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身边，“天上掌管着美的神仙，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只可惜一千年后的人，再也看不到她惊世骇俗的美丽，再也看不到这样的舞姿，只好凭他们匮乏的想象，给这个以胖为美的时代最美的那个人涂上他们自己拙劣的颜色，就像是覆盖在吴道子名画上的儿童的涂鸦一样。他们一定会在一千多年后质疑我现在说的话是无谓的自谦；但是此时此景，我想请你见证我这句完全客观的自白。”我呆呆地看着舞动的杨妃，回答道。“在杨贵妃的美丽面前，李白的诗句简直就拙劣得无地自容。”

“所以啊，留下来吧，李白。”皇帝说，“尽你余生之力，把她的美记录下来给千年后的人看吧。因为除了你，我大唐再无第二人还有资格一试了。”

音乐声停了下来，飞速旋转的杨妃也停了下来。她就好像力量在舞蹈结束的那一刹那全都被抽走了一样，倒在了舞台中央，三百多斤的肥肉软塌塌地拍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和皇帝一起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