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昭和63年5月19日

這天早上去工作前， 我將洗好的睡衣和毛巾順便攞去醫院。

去到醫院促使出聲打招呼， 但亚也依舊沉睡著。 到了中午， 也幾乎是神智不清的狀況下度過， 痛苦也許已經離她遠去了， 所以促使在病危的情況下， 我也沒有因此感到焦慮不安。 然而，無法吃飯， 不能喝水， 只靠打點滴維持生命的方式， 只會加速衰弱的速度， 現在的亚也無論在體力還是精神， 到已經喪失殆尽。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在衛生所为前來諮詢的人們忙碌地說明病歷。 下午兩點左右， 我接到醫院打電話来

医生亚也的病情突然惡化，請你立即過來

可怕的這一天終於來到。 我一直要自己鎮定在鎮定， 告知看護請你先幫我看著情況，我馬上趕去。

開車行駛途中，我一直几乎能讓亚也聽到的聲音大聲呼叫， 一口氣跑上三樓， 人工呼吸器規律的運轉， 亚也已經停止自主呼吸了。

我飛快地衝入病房时， 主治醫生還有幾個護士都擠迫在病房裏， 亚也被開口氣撐開的口中， 插著一條粗大的軟管， 正在借助人工呼吸器往肺部輸送氧氣。 亚也的雙目呆滯地微張，面色一片慘白。

医生亚也的呼吸已經停止，雖然還能感覺到一點微弱的自發性呼吸，但非常浅， 也很不規律。 我們先觀望一段時間，他還年輕，心臟應該比較強而有力 ，而脈搏也還在持續跳動。

身為亞也的主治醫生， 這些年來一直在百忙中抽出寶貴時間， 不厭其煩地向我們詳細地說明亞也的病況、 過程、 治療內容和方針。 而且亦很尊重亚也和我們家人的意見。 我们對醫生相當尊敬也十分信賴。

但現在無論醫生還有我 ，到已經感覺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緊張氣氛， 結束時刻終於來臨。

母醫生，即使亚也已經完全喪失意識， 即使在也沒法恢復的可能， 請你在採取最後措施時， 不要讓他感覺難受和辛苦， 請你讓她保持現在這情況安詳的樣子離開這個世界吧……

這是我對醫生最後的請求。

看護和我兩人呆呆地望著亞也。

母因為你總是寸步不離地守護亞也的身邊， 因此完全停止呼吸才逃不過你的眼睛…… 多謝你即時通知醫生， 讓他在心臟還沒有停止跳動前做出搶救措施， 真的十分感謝你。

我拉著看護的手說完後，兩人都哭起來。 長時間和亞也生活在一起的看護， 對我而言已經不再是外人。

亞也的自發性呼吸已經完全停止，但心臟還在規律地跳動。 我握緊亞也的手柄摸摸， 我實在無法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好像不碰到亞也我也無法冷靜下來。

丈夫還有妹妹弟弟…… 一個個都從公司趕來醫院。 進入病房一看到亞也身上掛滿彷彿相當痛苦的急救措施 ，每個人都頓時都呆若木雞。

亞也連自發性的呼吸都已經完全喪失， 我告訴自己， 和亞也永別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25年這段短暫的人生中，亞也都煩惱自己的身體殘疾 ，每天努力地跟病魔搏鬥。 食飯的時候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引起唔食。 說話的時候如果不努力地清楚表達 ，別人根本就聽不懂他究竟在說什麼。 行動不便不用說，根本是完全不自由。 這些痛苦，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

沒有殘疾能自在生活的模樣， 亞也只能在自己心中想像。 即時知道生命即將提早離去， 亞也也沒有因此迷失自己。 他總是以溫柔的心和天真的笑容看待人生 ，是我最自豪的女兒…… 亦是媽媽親生的，最寶貝的孩子。

請你一定要原諒什麼都幫不上忙的媽媽…… 一想到亞也竟然比身為母親的我先走一步， 連日以來所受到的打擊和悲痛實在不在話下。 亞也已經是大人了， 已經不用媽媽擔心了 ……亞也的了不起呢…… 因此我尊重亞也的決定。 就算亞也要遠嫁他鄉，媽媽也不需要為你操心了，對嗎？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離開媽媽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臨走前一定要記得和媽媽打聲招呼才可以啊。

媽媽一定會將亞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 否則我這個媽媽就不稱職了…… 大家分別在長凳或停車場的車子裏暫時休息。 深夜裏，只有我和亞也兩人在病房裏輕聲聊天。

第二天早上我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丈夫:

母阿也雖然暫時保住生命 ，但是尿毒症的病症也產生了。 我想他大概最多只剩下一兩天的時間…… 在這種情況下， 或許該為他準備葬儀的時候了。 不過現在身為母親的我 ，做法或者讓其他人不能理解， 但是，我希望讓阿亞也感覺到自己將要遠嫁他鄉。 我想讓他躺著有著盛開花朵的毯子上， 聽著他最喜歡的音樂， 安靜地送他離開。 我記得以前亞也說過， 這是他最期望的告別方式。 我現在決定遵照他的願望， 按照他指定的方式送他離開。 所以，我們也應該為女兒的婚禮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丈夫感覺到我心裏的決意相當堅定， 終於決定拋開世俗的看法， 全力配合我共同完成亞也的心願。 丈夫開始動手為婚禮做準備了。

在亞也的心臟仍然跳動時， 做父親的就開始為女兒準備喪禮， 丈夫的心裏必定十分痛苦難過。

會場決定了 ，鮮花裝飾好了， 婚禮進行曲也是亞也最喜歡的音樂， 這正是符合阿心願的婚禮正規裝備。

當血壓開始下降的一刻起， 他的心臟也跟著衰竭， 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亞也枕頭旁邊 放著她常用的錄音機， 播放他最喜歡的古典音樂。 在自發性呼吸停止四天後。 亞也心電圖在5月23日零時零分55分， 波形轉變成一條直線。

最愛的家人和親戚簇拥著她，在她 最喜歡的音樂旋律中，孤單一人，要到一個再也無法和家人通話、甚至有無法寫信的遙遠國家展開漫長旅程。不，應該說是匆匆忙忙地遠嫁他鄉， 在一個寧靜、安詳、嚴肅的氣氛中，亞也的旅程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