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毓?乐毓!”
阳光以渐渐加深的金黄敲开她的眼睑。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家具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偌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是她简洁明快的家居风格。
她下意识地往枕边探了探,空空落落。
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丢了些什么。
手机那头,林亦愠怒的声音还在不客气地呼喝:“喂!你说话啊!?”
她定了定神,轻声回应道:“哦……对不起。我好像睡过头了。”
那声音渐渐有些平静,仍是不满道:“你昨天掉水里着凉了,给你请过假了。来我这儿看看吧,马上给你挂号。”
她静静躺着,觉得脑子有些混沌,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昨天的事情。
眼前大片大片的深湛蓝色满溢,像暗夜里关上了灯,黑夜流淌进眼睛。
“我昨天……掉水里了?”她的声音有些恍惚。
那头的声音默了一默,半晌才重新说话,有些别扭:“啊……嗯。那个……”
他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乐毓起床,洗漱,素面朝天往地铁站去。
地铁站里有滞重的风,附带着每个行人匆匆的情绪微粒。拂在她脸上,没让她觉得清醒,反而更糊涂。
脚步都是木然的,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接下来……接下来是……她反应了许久。
啊……进站,往医院去。
一切都按照直觉进行。她行走在阳光下,却犹如梦境。
不过是睡了一觉……为什么,会觉得处处都很陌生?
她下意识地偏头往身侧望,做出就要询问身边人的模样,却蓦然发觉,身边根本就没有人。
她始终一个人独行。
赶到医院时,林亦已经不耐烦地在那里等着自己。
他穿着白大褂,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高挑,年轻,眉清目秀,面对她时,仿佛习惯性一般,脸上带了一点不耐烦和无奈。
却好像是隔了半生才重新遇见。
她理了理方才路上混乱的思绪。似乎,昨天是自己的生日。一群人被聚在KTV,昨天下了雨,所以他没有来,然后……
然后就记不清楚了。
真的就只是因为他不肯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这么简单的原因,而在一夜之间,产生这么多的疏离?
她对自己的胸襟瞬间有些怀疑。
其实认真盘算起来,他和她认识这么多年,虽有交情,但谈不上多亲密。
仅仅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而已。
自从毕业后,各奔东西,也就很少再有交集。
不过,生病的时候仰仗他的职业便利给自己开个小灶,还是很方便的。
人脉这东西,能利用,就要利用得彻底。
林亦抬手看看表,催促她:“你就不能快点嘛?!”
她本应该习惯性地翻个白眼轻蔑笑笑——那是她和他之间相处的常态。
可她也不知怎么的,就自然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将眼睛弯成两道新月,带点讨好,带点委屈,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说罢她自己也怔了怔。
这不像是和他说话的语气,倒有点和男朋友撒娇的意思。
林亦还没反应过来,甩甩手就将她往诊室里赶:“脑子坏了吧你,快快快。”
她及时遏制住尴尬,伸手拨了拨额前碎发,走进去。
坐到周主任桌子前面,那个笑眯眯的老伯和蔼地向她打招呼:“小乐又不舒服啦。”
她虽觉得麻烦别人且仗着人脉插队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大方地笑了笑,点头坐下去。
可下意识就伸出手来,露出手腕。
她刚为自己的动作尴尬了一瞬间,就被身后歪歪倚在门框上的林亦嘲讽得脸色一红。
“古装片儿看多了吧你。我们这不是中医院。”
她没说话,含着体温计扫视窗外的绿植。
中心医院风景很好,草坪间小道上有散步的行人。
昨夜雨停以后,地上没留下半点阴湿的痕迹,如同从未有大雨降临。
她没边没际地想着莫名丢失了的昨夜记忆,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昨天……是喝酒了吗?”
走出医院前,乐毓提着手包没头没脑地问林亦。
“我哪儿知道你?”林亦翻了个白眼,“不过,我看不像。否则你哪能这个点就醒。”
她默默点点头。
也许是不习惯她这样沉默应对他冷嘲热讽的姿态,林亦清清嗓子,继续道:“不过也说不准。就算你小脑再不发达,也不至于清醒着就栽到河里。”
乐毓没辜负他的期待,抬起手肘给了他胸膛稳准狠的一击。
“那,谁把我捞上来的?你?”
林亦夸张地揉揉胸,大幅度摆手:“我可没那份闲心。估计你是自己爬上来的吧,你这样的,一看就属王八。”
乐毓抬起脚后跟,踩在他脚上,碾了碾,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