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找到了他,在后山的马厩里。
他在陷入情绪时,根本无法顾及外界的一切,这也是他少年心性的一个例证。
可他不晓得,俞孜临看着这样的他,绝对不会像他害怕的那样,嫌弃他的软弱,厌恶他的泪水——她只是很心疼他,很想抱抱他、安慰他。
若说这世上有个人完完整整地爱着他,喜欢他的纯粹执拗,喜欢他骨子里的善良温柔,也喜欢他的霸道幼稚,甚至还能喜欢他的残忍和狠辣,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他眼前这个女子。
可惜,他那时并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比他对她少一分一毫。
人生头一次,他如此失态和伤心地一一述说他的往事。那些根植于心里的阴翳,全部破土而出化成大片乌云,大雨滂沱便无法停下,狠狠地冲刷着旧时伤口。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跟她说他早逝的母亲,不幸的童年和悲哀的家庭。他比谁都想要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可偏偏无法得到。
有时候他会觉得人生已经支离破碎,可眼前这个姑娘,用温柔地眼光一片片补着他碎了的心。
听着她承诺会将童年没有尝到的爱和关怀统统补给他,他有些恍惚,不确定是否在梦境中。
待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医庐。他这才知道,自己发了烧,被孜临和梁祝二人一起拖回来。
他自动忽略了那二人,美滋滋地想着,孜临终归是喜欢他的。
他病中总和她逗趣。这时候,他方觉得,祝英台是个很管用的人物,每每他觉得孜临待他哪里冷淡了,就搬出祝英台来,称道那姑娘几句,孜临必定会喝醋。
看她对他在意的模样,他觉着很欢喜,也不在乎多褒扬祝英台几句。
彼时他不知道,那些夸扬祝英台的好话,不仅仅是醋了她,也深深……伤了她。句句埋在孜临心里,扎成了刺,为日后埋下隐患。
他们命中本无缘,仅有的牵绊是悖逆缘分而滋生出的青涩感情,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纸鸢的丝线脆弱纤细,但就另一方面而言,也比磐石难以转移,比蒲草柔韧稳固。
在他眼里,她难以捉摸。
可在她眼里,他何尝不是。
他病中听说梁山伯带着祝英台去逛青楼,急忙带着陈夫子去枕霞楼捉梁祝二人,想让孜临看看那个梁山伯究竟是什么嘴脸。他心里对梁山伯还是有些忌惮的。
可没想到,能在枕霞楼的大堂中遇见盛装的她,一袭绯衣绯裙。显然一旁看她跳舞看得如痴如醉的夫子没认出这样妆饰的俞孜临,可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她,一眼就认出她,哪怕她妆容艳丽,故意让人看不出她本来模样。
原来这就是她。这才是她。
一时间,他竟忘记了愤怒和疑惑,沉醉于她不带什么感情的舞步。她在台上翩然舞蹈,闭着眼睛,没看见台下的他。他不由得有些得意——他比梁山伯有福气,比起素净得有些寡淡的祝英台,果然还是他的孜临最惹他喜爱,淡妆浓抹总相宜。
情人眼里出西施,偏爱一个人,总会觉得她处处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