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刕出了宫门,背上自己用布条缠好的九环刀。
守宫门的侍卫羡慕到:“六哥得了贵妃娘娘青眼,得了一对神兵利器羡煞旁人。”
南宫刕笑着打哈哈:“赶明儿我请哥几个喝酒。”
“说定了。”
南宫刕出了宫门,爱不释手的摆弄那对匕首:“有时候不能带兵器,这匕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真是好东西。”
她把匕首分别收在靴子里后不紧不慢的往京兆尹走着。
走出来没多远,正好赶着今天有个早集,卖鸭蛋,卖鹅蛋,卖包子,卖布头,卖糖葫芦,面人,还有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年关将至,做小生意的越来越多。
南宫刕买了两个肉饼摞在一起,牛皮纸一包热气腾腾,她吹了口气慢慢的边走边吃。
她余光一扫,百米之外只见萧艾和邓染一起出来买东西,南宫刕翻了个白眼腹诽:“真晦气,得了一对神兵利器那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抬头见喜,怎么就能碰到这个淫棍!”
南宫刕不解的瞥了紧靠着萧艾的邓染一眼:“也不知小绿褂看上这厮什么了……”
南宫刕耳朵一动,就听到萧艾和邓染似乎正在为什么争吵。
萧艾和邓染因为赶集都做了平民打扮,邓染觉得这种早集有新鲜便宜的蔬菜,家里开酒馆总能用的上,之所以穿成这样是因为她认为,这种地方人挤人人挨人,好衣服也弄皱了,万一不小心被什么不开眼的人弄脏了,弄坏了多不值啊。
他们停留在一个卖一些佛珠,手把件的小摊子,萧艾平时除了偶尔喝口酒,就剩下个盘个手把件这点爱好了。他倒也不挑剔要盘什么,普通的山核桃也行,有品相的狮子头也行,习武之人的铁球也可以。
“郡王要买这个?”邓染迟疑的问。
萧艾拿在手里掂量掂量,拿手捻了捻:“就要这个吧……”
邓染有些不情愿的问摊主:“怎么卖的……”
“客官,这一对五文钱。”
邓染猛的吸口凉气:“这东西,不就是山核桃嘛,五文钱?郡王,还是不要买了吧,往小了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五文钱都能买好几个肉饼了,都够吃一天了……往大了说,这是玩物丧志,更何况,郡王府里还有一对洛峰送的玉蝉,不是妾小气,再怎么说那玉蝉也比这个强吧……”
“玉蝉不是你补贴母家兄弟了吗?”
邓染语塞,低头不语,只是她还是不松口,不同意萧艾乱花钱。
“这种东西,又不是非买不可。”邓染没底气的说。
萧艾叹了口气:“好吧,依你。老板,不好意思,叨扰了。”
南宫刕把他们的聊天内容听的一清二楚,她揉了揉耳朵不屑的笑:“一个贪财,一个好色真是绝配。”
萧艾和邓染走开后,小贩也是喋喋不休的抱怨:“嘁,还金陵郡王呢。五文钱的东西都不能做主,畏畏缩缩,难怪被自己的妾室当街殴打,也算个男人……”
南宫刕吃完了饼也听够了闲话,慢悠悠的往前走,没走多远,有个把披风遮的严严实实的人,与自己擦肩而过,那人经过自己的时候下意识的呼吸一窒,然后脚步匆匆十分可疑,南宫刕思忖着她穿着官服看到自己十分惶恐的十有八九都有前科。
“抓贼还有花红,若是被官府通缉的大贼那赏金更多……这么好的事,于公于私……老子也不能放过你!”
南宫刕身形一闪,移形换影拎着那个穿了素净披风连襟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捂了嘴带到了无人处。
“小贼。撞在你老子手里,算你倒霉!”
南宫刕一边嚣张的说着,一边掀开那人帽子:“来,老子看看什么人模狗样……”
四目相对的瞬间……
南宫刕:“……萧艾?不对啊……你站着别动,不然抓到你活刮了你!”
黎泽惧怕的点点头。
他在金陵郡王府这几日,南乔告诉他萧艾的一些习惯,说话做事的细枝末节,又让他自己去观察萧艾的一举一动,希望可以以假乱真,他正这么做,没想到就被南宫刕劫了过来。
南宫刕往相反的方向看去,那头萧艾和邓染还在争执……
“……”
南宫刕看看面前的黎泽,伸手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脸,黎泽吃痛道:“大人,大人……您松手,疼疼疼……”
“果然是两个人。”
南宫刕松开黎泽自言自语。
南宫刕和黎泽此刻各怀心事。
黎泽见到南宫刕正是心虚的时候,刚刚被南宫刕擒住的黎泽担惊受怕,他一瞬间以为他和南乔那点龌龊事被她发现了,有一种被人抓奸在床的心虚。
南宫刕则是觉得那天遇到萧艾气头之上找了人家麻烦,后来想想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原来根本就是自己张冠李戴,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慢着……那不就是说她打错人了吗!南宫刕心里一阵内疚。
黎泽小心的观察南宫刕的表情,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稍微放心了点,他试探的开口:“大人……”
“嗯,早。”
南宫刕还在想萧艾遭了无妄之灾,怎么跟人家道个歉,毕竟是她的错,萧艾是无辜被打,而且人家也是洛大哥的朋友,怎么才能弥补一下呢?
黎泽:“……”
阿刕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什么呢。可是黎泽不敢问,他看到南宫刕就觉得心虚,前几日刚刚亲了人家,表明心迹,然后就消失无踪了,如今还……
“大人……大人可有空赏光?小人请您吃个饭如何?”
南宫刕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我吃过了,我还要当差呢。”
说完南宫刕就挥了挥手大步流星的走了。
只剩神色复杂的黎泽立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许久不曾离去。
“阿刕,对不起。”
在黎泽心里,南宫刕是那个替他解围,给他疗伤,亲手给他烤肉关心他,温暖他的那个人,是他心里的悸动,是他无法对人言说的一种柔情。而南乔,那是能给他荣华富贵改变他命运的登天梯——他该如何抉择!
他思考了许久,为什么他不能都有呢?萧艾可以左一个姨娘又一个侍妾的享齐人之福他凭什么不可以?
如果他成为了金陵郡王……
意念滋生的一刻他已经彻底无法控制内心的贪婪。他不禁想着,当务之急是稳住南乔,早日成为金陵郡王!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把阿刕也娶回府,他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阿刕在京兆尹做的都是什么差事,等他成为金陵郡王,她就不必如此辛苦,可以享清福了。想到这里黎泽不免觉得兴奋,不在迟疑先回王府讨好南乔。
万悦楼。
诗如瑾心思莫名,离开了皇陵居然无意识的来到了这里。
“既然来了,还是找她问上一问吧。”
林清欢对着落地铜镜用一把凤尾银梳捋顺自己的发尾。
“诗公子驾到,有失远迎。”
“你知道我要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以公子的神通谁能在你的眼皮下瞒天过海呢?”
“不必说这些恭维话。我就问你,你……你为何如此?好不容易得到的一身修为,杀凡人是遭天谴的!”
“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你这么做会灰飞烟灭的知不知道?”
“如果有这样的修为,却不能帮助自己心爱之人,那要它何用?”
“歪理邪说。”
“诗公子又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我不过是一种人罢了。”
林清欢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对着诗如瑾没了惧怕。诗如瑾没说错,杀凡人是遭天谴的,可那又如何?
“你究竟杀了多少人?那些都是无辜的人!”
“第一个嘛,就是那位柔弱善良的沈娘娘。第二个是……那个倒霉的燕云礼,我把他摄出宫,阉了他,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第三个是燕云裕……还有……我不记得了。”
“你就没有一丝内疚吗?”
诗如瑾质问她,柏堂也是在暗处听的心惊胆战。
“我日日备受煎熬,可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如果半途而废我怎么会甘心!”
柏堂心疼林清欢,为了一个利用她的人误入歧途。
林清欢梳好妆,欠了欠身:“清欢还有约,就少陪了。”
头一次,柏堂没有跟着她。反而是跟诗如瑾一起喝起了闷酒。
“没想到,最后是咱们哥俩同病相怜。”
诗如瑾苦笑。
“公子有什么打算?追查了这么久的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
诗如瑾饮尽杯中酒:“真相总是这么残忍。忘却,或许才是最幸福的。”
诗如瑾不是没想过戳穿燕云祁的假面具,带着安若远走高飞,可是他不能,对于安若来说,该是多么残忍啊……
对你呵护备至捧在掌心的枕边人从头至尾都在骗你,还杀了你的至亲……
“燕云祁啊燕云祁,难怪你有恃无恐。”
皇宫蓬莱殿。
南宫刕走后不久,安若就收到了裴琳递来的帖子,说是想念贵妃娘娘,要来探望。
小雪正在擦安若的贵妃花梨扶手几,听到夕颜念裴琳的拜帖就毫不留情的戳穿:“哼,恐怕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怕不是有什么事求贵妃娘娘吧。”
安若皱眉:“小雪,这种话如何能宣之于口,裴琳是辅国公府的嫡出小姐,陛下都特别倚重裴家,你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娘娘,小雪哪有说错,辅国公府是位高权重不假,可他们毕竟是臣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从前是从前,你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去外面帮帮玉致她们吧……”
小雪气哼哼的走了大约一炷香,裴琳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进了宫。
她本就额头宽大,还梳了一个簪花髻,发髻正中间戴了一朵大大的芍药花,额头上画了花钿,口脂艳红,一身艳丽的袄裙怎么看这身打扮都是各自为政,一股脑的往身上搁,看着杂乱无章。
”裴二小姐的装扮,很别致。”
安若措辞许久才模棱两可的说。
“多谢贵妃赞赏。”裴琳有些沾沾自喜的摸了摸头上的金钗。“贵妃娘娘,臣女听说娘娘今年要负责宫宴,想着娘娘实在辛苦,臣女愿意为娘娘略尽绵力。”
安若对裴琳的来意心知肚明,她缓缓的开口:“之前在靖王府裴二小姐的表演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若是裴二小姐不辞辛苦愿意在宫宴上表演一下,一定能大放异彩。”
裴琳听安若答应的这么容易,不由的轻视了她几分,安若,你即使做了贵妃又如何,霸占陛下这么久又如何?
裴琳抿了口茶自顾自想着,别人不知道皇后洛凝失踪,她可是一清二楚,哼,也不过就是因为这个让安若钻了空子做了贵妃,花无百日红,本小姐偏要后来居上,一个前朝的亡国公主,没有母家没有外戚孤立无援,这皇后之位,一定会是自己的囊中物,到那个时候,安若这种以色侍人之流她一定会狠狠地教训她们!
京兆尹府。
当了一天差的南宫刕伸了个懒腰,突然有人走过来对南宫刕说:“老六,这里有你一封信。”
南宫刕接过来一看,信是俞姝写的,说是洛峰的父亲明日抵京,叫南宫刕过府一叙。
“将军要来了。”
南宫刕还是很开心的,在军营里洛川对她还是很关照的。
南宫刕想了想,不如借着将军进京好生感谢一下将军,还有哥哥嫂子的照顾,这么想着她就去了极乐楼,订了一个雅间想请他们一家人吃顿饭。也算聊表心意。
极乐楼
薛茜正挑剔的对下人说:“把那花瓶抬起来啊,碰碎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薛茜回头看到南宫刕,又换上市侩的笑容热络的招呼:“呦,这位大人是头一次来我们极乐楼吧。”
“老板娘有礼。”
南宫刕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老板娘拉到一边:“听说老板娘这里也收一些古玩玉器,神兵利器了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南宫刕有些不好意思:“我呢,身上没什么钱,就只有这个,抵押给老板娘,等我有钱了,还要把它赎回去。”
薛茜也是习武之人,看如此宝贝也是爱不释手,再看南宫刕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十有八九这匕首就是她的了。她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行倒是行,只是赎金的话,就不是一顿饭钱了。”
“规矩我懂,三倍。”
“大人快人快语说一不二。”
南宫刕订了酒席又去了洛家告知此事。
“六妹实在是太见外了。”
俞姝责怪。
“没事没事,将军待我如父子,哥哥嫂嫂待我如至亲,只是请客吃顿饭,更何况这顿饭早就该请了。”
俞姝也没说什么,洛峰就对俞姝说:“老六一番心意,你就笑纳吧。”
“还是大哥爽快。”
“那好吧,下不为例。”
俞姝刮了南宫刕的鼻子。
洛峰替南宫刕解围:“夫人,你去看看叫花鸡好了没,老六嘴馋。”
支开了俞姝,洛峰皱着眉问南宫刕:“老六,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你的月钱。赏赐,租了房给我们买了东西,剩下的你都贴补给我了,哪里有钱在极乐楼请客吃饭啊?不会借了高利贷吧?”
“是就好了,我还能来个黑吃黑。”
“你可别乱来!”
“放心吧,我把贵妃娘娘赏赐的匕首抵押在极乐楼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放心,入宫不能带兵器,极乐楼的人也不是傻子,也不会拿出来炫耀,东西不会露相,没事的。”
“你啊,以后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良心怎么能安!”
“我还以为你的良心就饭吃了呢。”
“别胡搅蛮缠,我这是为你好。”
“放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
次日极乐楼二楼雅间,南宫刕请客让洛峰出面宴请岳父岳母以及他自己的父亲。
南宫刕也算心细,知道洛峰的岳父岳母酷爱吃鱼,所以这一桌是全鱼宴。
一共二十四道菜,有名的是二龙戏珠、鲤鱼三献、梅花鲤鱼、蝴蝶海参油占鱼、酥炸鱼条、酸抖鱼块、凤尾鱼托、鸳鸯鱼丝、芝麻鱼饼、高汤鱼丸……
俞姝的父母对此也算满意,亲家公在此,自己的女婿起身敬酒:“小婿不懂事,没得让岳父泰山操心,父亲母亲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对姝儿好的。”
南宫刕坐在洛峰的下垂手,因为她算作洛峰的妹妹,因此只能坐在那边,俞姝则是陪着父母坐,洛川毕竟是一品将军自然是坐在主位。
洛峰说完,洛川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犬子不懂事,亲家公亲家母莫要跟小辈一般见识,峰儿若是苛待了姝儿老夫第一个绕不了他。”
御史大人含笑道:“将军严重了,峰儿年少有为,只是年轻气盛了些,可是谁都年轻过,谁还没有一时热血呢。”
“还望亲家公海涵。”
南宫刕坐在一边,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今天她被俞姝勒令穿了一身女装。长辈面前她不能不修边幅,更何况俞姝好言相劝,又亲自动手给她梳妆,她只能随她去了,更何况嫂子对自己这么好这点小事怎么能拒绝?
俞姝把南宫刕打扮的和她差不多,湘妃色的衣裙,略施粉黛,给她梳了一个干净清爽的灵蛇髻,端庄娴静又不失英气。
“这位便是南宫家的六姑娘吧,能在京兆尹有一席之地,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南宫世家真是人才辈出啊。”御史大人夫妇客套的说。
“谢大人谬赞。”
俞姝的母亲慈眉善目,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那种女人,很有气质也很温婉的一个人,南宫刕老老实实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也是个乖巧规矩的,模样也挺讨喜的,脸颊圆润唇形饱满,眼睛虽然不算大可是很有神,干净纯粹。一看就心无城府,俞夫人越看越满意。
“听姝儿说,这次是六姑娘请客,实在是让你破费了。”
南宫刕看向俞姝,对方只是微笑,南宫刕实在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嫂嫂怎么连这个都说,夫人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南宫初来乍到,多亏嫂嫂照拂,实在无以为报,一顿饭实在算不得什么,南宫嘴笨,敬诸位一杯,承蒙诸位关照,我先干为敬。”
俞夫人满意的点头,进退有度知恩图报为人爽快,于是她开口:“六姑娘芳龄几许,可都婚配……”
“六妹妹年芳十七,并未许婚。”
俞姝笑着替南宫刕回答。
“老身有一侄儿,诗文风流,模样呢斯文俊秀,只是父母早亡,可是家境殷实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年纪与六姑娘相当,是个良配,不知六姑娘意下如何?”
南宫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