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院御花园
洛阳的冬天并不是那么难熬,只是起风时夕颜还是细心的给安若披上斗篷,兔绒的领好看又保暖。
“娘娘,起风了,咱们回吧。”
元熹元恒正玩的在兴头上:“娘娘你看这两个小家伙,他们居然还出汗……快回吧,伤风了就不好了。”
宫人们连忙伺候着,夕颜搀扶着安若慢慢的走,有些不解的问:“娘娘……您可知道郡王妃是怎么处置那个人的?”
安若不甚在意并不放在心上,随意的笑了笑:“重要吗?成王败寇,有如是因必有如是果。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当初她随意迁怒折辱别人时这就埋下了祸根。愚蠢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还要自作聪明,识人不明还委以重任。”
“娘娘的意思是……”
“养虎为患。”
夕颜也赞同,这么久以来安阳和南乔之间的是是非非她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娘娘,或许是郡王妃手段太过令人发指,人间不是有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嘛?那南宫刕也绝非善类,奴婢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煞气,那样的人手上绝对血债累累,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气势。能让她都觉得残忍……该是何种刑罚?”
“说穿了,她到底是个女子,本宫瞧着她眼底清明,想必也是身不由己。没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凉透一腔热血,挺可贵的。还好是安排她做了捕快,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在朝为官。”
夕颜默默点头。
“不说这些了,随本宫去见陛下。”
陛下寝宫。
龙涎香盘旋缭绕,燕云祁正在看奏章门外太监高声道:“贵妃娘娘到……”
殿门外宫女替安若掀开厚重的棉帘,刚刚掀起一个小角,小元熹就先一步夺门而入。
“父皇……”奶声奶气,还有些不甚清楚。
燕云祁抬头就看到绝美的安若珠翠满头,金花十树,正当中还带着一个八尾凤冠,凤凰的眼睛是红宝石画龙点睛,仿佛傲然九重天的凤凰停在她发上,她身着正红色衣裙,衬得她雍容华贵。
燕云祁看到她就情不自禁的笑了,然后低头抱起来小元熹:“长胖了,也长高了。”
小元熹上人见喜笑嘻嘻的:“花花……”
小胖手还不忘了把自己摘的梅花递给燕云祁。
“合着你母妃带着你辣手摧花去了?”燕云祁玩笑道。
“陛下这样说,是怪罪臣妾了。”
“朕哪里敢啊……元熹被你教养的这么活泼可爱,知道你费了不少心血,辛苦你了。”
安若微笑道:“这都是臣妾应当应分的。”
殿外,洛峰也来求见陛下,只是被公公告知贵妃带着皇子来探望陛下,现下怕是不得空。
洛峰很是担心自己姐姐,一时进退两难,他有心离开,可是却听到屋里安若的声音。
“陛下,皇后娘娘还是没有消息,臣妾实在放心不下,娘娘虽说性子倔了些,可是女子对待自家的夫君使小性子也是有的,陛下宽宏,姐姐这是与您撒娇呢。”
“她也太过任性妄为了!朕本以为她心里委屈,让她回家住几天,散散心罢了,谁知竟然一去杳无音信。”燕云祁还是有怨气的:“孩子的事。朕何曾苛责过她半句!”
“陛下女儿家的心思,总是更敏感一些,或许姐姐是觉得内疚才不好意思与你相见吧,或许姐姐正躲在哪里等您给她个台阶下,等您去找她呢。”
“那朕的面子往哪里摆!”
“陛下,气话说说就罢了,姐姐到底是位弱女子,离开多日若是真有什么闪失陛下可就后悔莫及了……”
“朕又何尝不知!”
“陛下,臣妾愚见,此事总不能一直瞒着。怎么也该让姐姐的父亲知道啊,不如先让洛将军回京,父亲去寻找女儿自然会用心的多,总比吃皇粮不办差事的兵丁好的多,更何况陛下寻人秘而不宣,难度也会更大不是……”
殿外的洛峰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对话。安若口口声声都是担忧,还劝陛下不计前嫌。他原本还以为陛下因为皇子的死责怪姐姐,让她受了委屈她才一走了之,谁知陛下一句重话也没有对她说过,那姐姐就算有理,也变成了无理取闹!
洛峰立在原地,等安若出来,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安若一出来见他冻得面色发红有些关心:“洛少卿这是来求见陛下的吗?怎么不通传一声!”
她责怪当差的人不上心。
“贵妃娘娘探望陛下,微臣不便打扰,更何况微臣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做臣子的等等又何妨。”
“少卿大人进退有度,难怪陛下赞不绝口。”
“多谢贵妃娘娘赞赏。”
安若刚要离去,洛峰就支支吾吾的开口。
“娘娘留步。”
“大人还有事?”
“微臣想跟娘娘致歉,从前微臣以为姐姐与陛下离心离德都是贵妃娘娘从中作梗……是微臣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娘娘恕罪。”
“不妨事,既然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难为少卿一片坦荡。”
洛峰更加无地自容。“多谢娘娘不怪罪。”
永福宫。
苏茉这次有孕快要了她大半条命,吃什么吐什么,这几天更是辛苦了,别说吃了闻到一点荤腥都恶心的不行。
知书她们快一天八趟跑太医署了,诗如瑾向来潇洒惯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在这任职,陛下到底没有约束他一定按时按点,他就钻空子溜了。柏堂就更是了,且不说人家曾经治疗过先帝,乃有功之臣,还有太医令连张院判都对他点头哈腰的谁还能管得了他,这柏堂得了空自然是一头扎进万悦楼守着林清欢寸步不离了。
唯一剩下的就剩老实孩子凌羽了。
这几天腿都溜细了,这位婕妤也太麻烦了,而且草木皆兵!怀孩子怀的都要魔怔了。
“凌太……太医麻烦您再随奴婢去一趟吧。”
知书看着凌羽那张俊俏的脸,说话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
“姐姐稍等,我这就来。”
凌羽年纪小嘴又甜,一口一个姐姐,他如今又时常出入这永福宫,日日看着这么俊俏可爱的少年,怎么能不让这些小丫鬟春心荡漾。
“婕妤娘娘身体并无大碍,要多注意休息微臣给您开一些静心凝神的药膳……”
凌羽出门的时候还有个长得杏眼桃腮的宫女儿给他抛了个媚眼。
他一愣,友好的笑笑,那宫女儿红了一张俏脸。
凌羽纳闷,天气这么冷吗?那位姐姐脸都冻红了。
金陵郡王府
南乔如今越来越有郡王妃的威风了,尤其是拿捏住了安阳让她打心眼里扬眉吐气,要不是她想好好折磨安阳给自己出口恶气哪里容她苟活至今。
吃了点燕窝南乔找来昨日替她给黎泽送东西的丫鬟询问。
“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
“他没有追问吗?”
“回郡王妃,那人木讷的很,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奴婢跟他说话他一副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别是给乔姨娘打傻了吧……”
南乔:“……不会吧,不是说给人救下了吗?”
南乔将信将疑:“这种没见过世面活在泥里的人,骤然发现有人垂青不可置信也是有的,只是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今天你再送些东西给他,你再多留意一些,若是个傻子……还真难办了。”
“敢问王妃,今儿个送什么?”
南乔顺手从鬓边取下一支珠钗,然后一分为二自言自语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死同一个椁。”
丫鬟没怎么念过书,只是硬着头皮听南乔念酸诗。
“王妃,今天只送这个吗?”她一个下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她总觉得你要收买一个人,还是一个吃不饱的人,送这种东西念酸诗能填饱肚子吗?
“你懂什么,这叫魂牵梦萦。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可是也不能让他觉得这一切太过容易不是?若即若离意犹未尽才是最好的手段。想要的唾手可得,就不珍惜了,男人都是贱骨头,要让他巴巴的想着你念着你,才会听话为你所用!”
“王妃教训的是。”
洛阳城隍庙。
黎明时分,黎泽把身上的被子使劲裹了裹还是冻得瑟瑟缩缩的,他没办法只能披着被子把南宫刕之前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靠近取暖,结果一个不留神还把被子烧着了,还好他及时灭了火,不然连个存身之处都没有了。
又冷又饿的他想着,南宫刕还会不会来看他……
他拿出那方手帕,自言自语道:“别痴心妄想了,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估计是一时无聊,戏弄你玩的!”
只是黎泽终究还是舍不得,把南宫刕的披风穿在身上,小心的摸了摸,手帕也认真的叠的整整齐齐贴身收着:“留个念想也好。”
本来他已经收到了一点银钱,可以不用蜗居在这里了,可是他转念一想,万一她真的来找自己,岂不是就错过去了,哪怕问一问她的名字也好啊,昨天怎么就没问一下呢!
黎泽左等右等,没等到南宫刕却等来南乔的婢女……
晌午时分
“公子,我家主人惦记着公子,差奴婢把这个交给您。”
丫鬟把那被拆开的珠钗递给黎泽。
“这……”
黎泽心里还是雀跃的,哪怕只是拿他找乐子他也认了。
“敢问姑娘,你家主子是何许人也,这珠钗何意?”
“到了适当的时间,您自然就知道了。”
丫鬟丢下句话就走了,黎泽本想跟去看看奈何他一身伤痛又冷又饿,根本走不了多远,那丫鬟也算机灵,七拐八拐甩掉了黎泽,他没办法,只能又回到破庙继续傻等。
“这珠钗金灿灿的,像只鸡腿……哎,哪怕是鸡骨头也好啊,女人啊……”
黎泽叹气。
幸好,夜半子时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南宫刕果然没有食言。拎着两只老母鸡从窗户飞身进来,可把黎泽吓了一跳。
“你……”
“吓到你了?”
南宫刕放下老母鸡大大咧咧的笑了:“你小子有口福了,我这次带了盐。”
黎泽想着,噗嗤一笑,难怪下午没让人给他送吃的,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他下午刚想到鸡腿,晚上她就来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你在那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下午做梦你会来给我送鸡腿。”黎泽玩笑道。
“呦呵。你还能未卜先知,没看出来啊。”
南宫刕没放在心上:“快把锅刷了,老子要杀鸡褪毛。”
“冒昧的问一下,您这样的出身怎么还会做粗活……”
黎泽看南宫刕作风飒爽,并不扭捏,虽然说最初相遇的时候穿的破旧,可是这几日她穿的可都是上好的丝绸,不过想来她也应该是将门之后,又跟洛峰称兄道弟,出身肯定差不了。
“哎,说来惭愧,老子军营出身整天打打杀杀的,干的都是出力的活,能吃能喝,如今来洛阳当差了,暂住在哥哥嫂嫂家里已经是多有打扰,总不好挑肥拣瘦,让人家弄鸡鸭鱼肉给我吃吧,更何况嫂嫂斯文柔弱,也不是做出粗活的人,府上有些小丫鬟个个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不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黎泽想着,这就全对上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窃喜:“那个……我,我能不能问你的名字啊……”
南宫刕一愣:“哎?我没说过吗?”
黎泽诚实的摇摇头。
“瞅我这记性,我叫南宫刕。”
“哪个刕啊。”
“三个刀那个刕。说到这我就来气,洛峰那个家伙,要不是看嫂嫂面子上,我非给他两杵子。”
“怎么了?”
“最开始他叫我南宫老六,问了我名字怎么写,叫我南宫三刀——他说我姓南宫名刕字三刀!”
黎泽轻松的笑了笑:“挺贴切的。”
“信不信我把你一起塞锅里去!”
说是锅,不过是和陶罐,比坛子稍微大一点,也不知道原来是做什么用的。
南宫刕嫌弃黎泽手脚太慢:“躲开躲开,我自己来,净添乱。”
黎泽站在一边不由得想到,刕不就是黎吗?两个字异曲同工,你我还真是注定的缘分啊……
“我……我叫你阿刕好不好?”黎泽鼓起勇气问。
“咳咳咳,你个鳖孙,湿柴火点不着!谁让你小子弄些湿柴火,你憋着害我呢吧!”
南宫刕被烟熏的够呛,只能用袖子擦了擦脸。
终于把鸡肉炖好了,南宫刕吃了一口:“真他娘不容易啊……”
黎泽也是大快朵颐:“好手艺。”
“你别光吃,想着有空垒个灶,否则这要什么时候能吃啊。”
南宫刕数落他。
“好……”
南宫刕看了看天色,再不走万一给巡逻的碰上怪丢人的。
“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给人发现就不好了。”
“那……你还会再来吗?”
“肚子饿的话,应该会吧。”
“路上小心。”
南宫刕大摇大摆的走背对着黎泽潇洒的挥了挥手:“放心,没人劫你刕哥。”
黎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