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台春（2）

这一日冬雪绵绵初至，皇帝宣了鸿雪养心殿伴驾，鸿雪抱了永琪同去，正巧舒嫔也在。

鸿雪解下大红羽缎牡丹翟凤纹的披风，里头则是水红绫滚玫瑰花边的小袄儿，桃红缕金百蝶穿花白狐皮里的坎肩儿，下着松花绫撒花长裙，唇红齿白，顾盼神飞。

皇帝见了她便含笑，“这么冷的天，怎么把永琪也给带过来了？”说罢，伸手去抱乳母怀中的永琪。

永琪身上穿着宝蓝缎子团寿纹夹袄，小脸蛋粉嘟嘟胖乎乎的，皇帝他是见熟了的，此时也不哭闹，只一味瞧着皇帝咧嘴笑。

皇帝见了哪有不高兴的，伸手去逗弄他，永琪以为在和他玩闹，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皇帝的一根手指。

鸿雪半真半假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一见着你皇阿玛就乐个不行，一到储秀宫就成了个魔煞星。”

皇帝穿着红梅色缂金玉龙青白狐皮龙袍，袖口折着淡金色的织锦衣缘。那样艳丽的色调，穿着他身上丝毫没有脂粉俗艳，反而显得他如冠玉般的容颜愈加光洁明亮，意态清举如风，宛如怀蕴星明之光。他笑道：“亏你是个当额娘的，怎么还和小孩子吃起醋来了？”

舒嫔是个清冷性子，此时见了永琪不免心生怜爱，“五阿哥真是可爱。臣妾有一副银镀金点翠珊瑚喜字挑牌，给五阿哥戴着正好。”

鸿雪盈盈一笑，入目都是一片婀娜花影，“舒嫔这么喜欢小孩子，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爱的不行呢。”

舒嫔素来清冷的脸庞含了一抹珊瑚红，仿佛二月枝头新绽的嫣红桃花。她低下头卷着衣角，轻声道：“敏妃娘娘取笑了。”

皇帝将永琪交给乳母抱着，唇边的笑意恬淡如天际薄薄的云：“既如此，朕命太医院为调制一副坐胎药。”

意欢素来清冷如冰雪的脸上倏然绽放出一抹笑容，似雪上红梅绽放，光艳夺目。一双晶光潋滟的眸子凝睇于皇帝身上，仿佛此生已经别无所求。

鸿雪虽是女子，看在眼中亦觉心旌动摇。意欢真是美，难怪恩眷不断，皇帝虽不容她生子，却也舍不得丢开。鸿雪微微有些尴尬，却见暖阁里供着老大一束绿梅。便指着笑道：“这绿梅的颜色真好。”

绿梅那淡淡凝玉般的颜色，晶莹剔透，呈半透明状，而花心又是洁白的。虽不若红梅艳美、白梅清素，但清芬馥郁，尤过寻常梅香。加之殿中炭火洁净，暖气幽幽一烘，越发显得幽雅清新，中人欲醉。

皇帝凝视了一会儿，笑道：“梅花中唯有绿梅色泽纯绿，枝梗亦青色，恍如翠袖笼寒映素肌，特为清妍别致。”他停了停，对着周全道：“娴妃最喜绿梅，你将这束送去翊坤宫。”

意欢微微一怔，似是入神想了片刻，不觉艳羡道：“娴妃福气真好。她说过的，皇上总惦记着。”

皇帝意态闲闲，睨了意欢一眼笑道：“舒嫔这时吃醋么？朕亦独独赏赐了你旁人没有的坐胎药啊。”

意欢俏生生的脸孔一板，取了一片软香糕嚼了道：“臣妾不过叹一句羡慕罢了，皇上便要这般取笑，真是无趣。”

皇帝满眼皆是笑意，只看着鸿雪牵着她的袖子道：“你瞧，舒嫔生气了，这可如何才好？”

鸿雪低低啐了一口，笑着道：“皇上自己惹的祸害，倒让臣妾来描补，这是何道理？”

皇帝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二人道：“你们俩一个个牙尖嘴利，算是朕说不过你们。罢了罢了，传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