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4）

第二日外头雨停了，鸿雪自长春宫中请安回来，便倚在长窗下挑拣新送来的白菊花苞。

那些花苞尚未开放，带着淡淡的青色，仿如凝玉一般。鸿雪一朵一朵地挑选着，任清幽的香气在指间幽幽弥漫。

竹心笑道：“小主在忙什么？”

鸿雪盈然一笑，恍若淡淡绽放的白菊盈盈一朵：“挑点白菊花苞做个枕头，给皇上枕着，可以明目清神。”

竹心搬了小杌子坐在鸿雪身边，帮着一起挑选，低眉恭顺道：“小主，如今玫贵人都有了身孕，小主自己也要多多上心啊。”

鸿雪将白菊放进青金色福字软枕中，问道，“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件事来了？”

竹心斟酌着词句，慢慢道：“小主心里头有成算，奴婢本不应该多言。不过是瞧着娴妃因为养育了大阿哥，冷灶也烧成了热灶，所以……”

鸿雪捻着指尖的白菊慢慢地揉搓着，清香的汁液便沾染上了细白的手指，她沉吟着：“你一心为我打算，我知晓。不过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嘉贵人为了争一个“贵子”的名头，先是出手除去玫贵人和怡贵人腹中胎儿，最后还陷害给了娴妃。这样毒厉的手段，鸿雪不得不多一分心思，不然光是抵御四面八方的手段就有的受的了。

竹心便不再说话了。鸿雪最满意的就是她这一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像素心，自以为是地为皇后打算，却被嘉贵人拉着当枪使。

紫禁城的秋凉总是显得有些短暂。秋风吹黄了枝头青翠郁郁的叶，便毫不留情地带着它们一同坠落在地，零落成泥碾作尘灰。冬寒伴随这日益光秃的枝丫不动声色地入侵，紫禁城开始进入了漫长的冬季。

不期而至的冬雪落在那些棱角分明、生硬硌人的宫墙青砖，使得凌厉如翅的卷翘飞檐，亦少了许多平日的巍峨疏冷，生出几分难得的被雪覆盖后的静谧与安详。

空气里浸淫着干燥而寡淡的寒冷气息，鸿雪很不喜欢，白薇便养了水仙在清水中，那香味香得欲生欲死，散发出湿润而缱绻的气味。

天气渐冷，隐隐约约听着永和宫玫贵人的胎不太安宁。

这一日请安过后，除了皇后和贵妃以外都去了永和宫探视玫贵人，一进去，鸿雪便闻到浓重的鱼腥味儿。

原来太医叮嘱玫贵人要多吃鱼虾贝类，可以生出聪明康健的孩子，玫贵人欣然接受，每一食必有此物。

就这智商？吃一头鲸鱼都没有用。

玫贵人正捂着牙嘤嘤哭泣，嘴角上的燎泡起了老大的两个。她见三人来，便一一诉说如何失眠、多梦、头昏、头痛，时有震颤之症，又抱怨太医无术，偏偏治不好她的病。

鸿雪咋舌道：“怀个孩子这么不容易啊？”

绿筠是生养过的人，便含笑道：“怀着孕就是这样浑身不舒服，日后敏妹妹有了身孕就知道了。”转头向玫贵人道：“你这些不适多半是体热引起的，那或许是个男胎呢。”

玫贵人这才转怒为喜，笑道：“纯嫔娘娘不骗嫔妾么？”

嘉贵人笑道：“旁人说也罢了。纯嫔是自己生育过阿哥的，必不会错。”

海兰亦道：“我记得纯嫔姐姐怀着三阿哥的时候也总是不舒服，结果孩子反而强健呢。”

众人安慰了玫贵人一番，便也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