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莺啼（8）

白蕊姬身着浅橘色绣碧桃花蝶苏缎旗装，低着头盈盈走进，行了一礼：“臣妾永和宫答应白氏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小主。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各位小主顺心遂意。”

皇后含了一缕妥帖雍容的笑意，和言道：“这便是玫妹妹了，本来早应相见的，只是一直大雪，到了今日才得见。起来吧，莲心，赐座。”

莲心在海兰之后添了一张椅子请玫答应坐了，又殷勤端上茶来，然后一一指了妃嫔引她见过。

嘉贵人见她不过是个白净娇丽的面孔，中上之姿而已，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轻声笑道：“妹妹这身料子，轻薄暖和，是江宁进贡的暖缎吧。”

玫答应淡淡笑道：“贵人好眼力。”

鸿雪唇际欲笑未笑：“这暖缎难得，连皇后宫里也都没有，皇上果然格外疼惜妹妹。”

众人心里难免多了一分醋意，玫答应还是那样淡淡的神情：“是么？皇上只是赏了我衣裳，别的我不多问，也全不知道。”

贵妃见不得她这轻狂样儿，忍不住开口道：“皇后娘娘主张后宫简朴。妹妹只是区区一个答应，这身衣服也略奢华了些。”

玫答应懒懒抬了抬眼：“是么？皇上喜欢嫔妾这样穿而已。”

贵妃一时噎住，不觉有些气恼。

皇后朗然道：“好了。外头天寒地冻，路滑难行，大家还是早些回去吧。”

众人答应着散了，茉心替贵妃围上大镶大滚的紫貂风领玄狐大氅，兜好风毛和暖炉，扶了她的手出去。不意正瞧见如懿和玫答应踱步向御花园走去，愤然道：“狐媚子！”

鸿雪瞧贵妃身上披着的狐氅，一时不知道她在说谁。

贵妃扬了扬小巧的下巴，道：“嘉贵人，咱们也去御花园看看。这么冷的天，她们二人是不是在算计着什么龌龊心思！”

嘉贵人眼珠子一转，亲亲热热地挽着鸿雪，“妹妹也去吧。”

鸿雪只好笑道：“也好。好些天没出来了，闷得慌呢。”

多日来的积雪将御花园映得白光夺目，恍若行走在晶莹琉璃之中。

隐约听见玫答应的声音：“……哪里比得上娴妃娘娘金尊玉贵，连喜欢的花都是骨骼清奇的稀世绿梅，相形之下，嫔妾不过是风中柳絮，蒲柳命数了。”

贵妃扬声道：“只可惜这绿梅实在是难得。凡事太过清奇，终究不容于世长久。娴妃，你说是不是？”

如懿便与玫答应屈身行礼道：“给贵妃请安。”

贵妃吩咐了“起身”，笑着向玫答应瞥了一眼，“倒还没问过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玫答应答道：“嫔妾姓白，名蕊姬。”

贵妃唇角漾着甜美的笑意，眼中的清冷却与这冰雪并无二致：“果然是个好名字，一听生来就是供人赏玩取乐的。”

玫答应眉心一跳，脸上却平静无波：“命里注定的缘分，若能供皇上一时之乐，就是嫔妾的无上福泽了。”

贵妃听她句句仗着皇帝的恩宠，笑意顿敛，冷冷道：“别以为封了个答应，你的荣宠就长久了。皇上不过闲时当你是个麻雀唧喳似的听个笑话儿罢了。”

玫答应不卑不亢，只蕴了一抹淡淡笑意，悠然望着天际道：“嫔妾自知不如贵妃娘娘，可是娘娘想过没有，为什么皇上偏偏就宠幸了嫔妾呢？”玫答应眼波悠悠在她面上一转，恍若无意般望着近处一树怒放的蜡梅，悠然道：“岁月匆匆，不饶人哪！”

贵妃脸色大变，只见一张粉面渐次苍白下去，直如枝丫上透白的积雪一般，脚下微微一个踉跄，身边的宫人忙牢牢扶住了。

嘉贵人呵斥道：“放肆！贵妃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肆意犯上！”

玫答应毫不畏惧，她的笑声落在雪野中恍若檐下风铃一般清脆玎玲：“嘉贵人别吃心，嫔妾说的是谁，那人心里自然清楚！”

饶是鸿雪这样的外人，听了亦觉得下不来台，何况是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