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莺啼（4）

屋里竖着一对双鹤比翼紫铜灯架，架上的红烛蒙着蝉翼似的乳白宫纱，透出的灯火便落成了十八九的月色，清透如瓷。

温香软玉在怀，皇帝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轻轻一带，就把鸿雪压在了软榻上。

鸿雪“哎呀”一声，双手顺势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媚眼如丝，“皇上……”

竹心和白薇守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不自觉红了脸。

竹心心想：我可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早在新人面前做好榜样。

白薇心想：我可是主子的心腹，不能再旧人面前露怯。

于是二人面容沉静，一个比一个端着。叫周全看了都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皇帝爱极了鸿雪的大胆风情，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皇帝觉得积压在心底的烦躁少了许多。

鸿雪伏在皇帝肩上，乌黑油亮的头发如墨一般泼洒在软枕上，细细拨着皇帝明黄寝衣上的金粒纽子，含笑道：“细细算算日子，皇上已经许久没来看臣妾了。”

皇帝本无睡意，听了她的话便笑：“今日朕不就来看你了么？”

鸿雪轻笑道：“从前在王府，皇上虽然也歇在其他姐妹处，但那是一眼就能望穿的寂寞。臣妾能瞧见皇上在书房点起的烛火，不像如今只能想着和皇上同沐一片月色了。”

闻言，皇帝不免存了一分怜惜之意，“朕就在你面前，何来这般的哀愁呢？”

鸿雪默然片刻，盈盈笑道：“后宫小儿女情长多了，臣妾的小心眼儿也多些。皇上别见怪。”

皇帝搂一搂她的肩膀，“你这样的情谊，朕既然记在心里。”

鸿雪笑意深绽，仿佛烛火上爆出的一朵明艳的烛花：“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便是死了也甘愿了。”

皇帝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声音渐渐低微下去，却依依透着眷恋与温柔：“不许胡说，你的用心，朕懂得就好了。”

往下的日子，皇帝依着各人位分在各宫里都歇了一夜，是谓“雨露均沾”。之后皇帝便是随性翻着牌子，细数下来，总是贵妃，嘉贵人和敏贵人往养心殿侍寝的日子最多。

除了每月朔望，皇帝也喜欢往皇后宫中坐坐，闲话家常。如懿的恩宠不复潜邸之时，倒是随着纯嫔、怡贵人和海常在一般沉寂了下来。

无宠，无子，无显赫家世，突然成了清静自然身，如懿再无人理会。

纷纷扬扬地下了几场雪之后，紫禁城便入了冬了。这一日下了一上午的雪点子，皇后身边的莲心亲自过来了，进来时，鸿雪正笼着一个画珐琅花鸟手炉，看着竹心与白薇折了蜡梅来插瓶。

见了莲心，鸿雪含笑道：“皇后娘娘怎么派了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莲心道：“宫里湿气重，皇后便吩咐内务府用白花丹和海枯藤做成香包，戴着能祛风湿通络止痛的。奴婢特意给小主送来。”

鸿雪眉目间微有笑意，脸上却淡淡的：“皇后娘娘料理着宫务，还这么担心我们，我心中真是感念娘娘恩德。”又道：“莲心姑娘喝杯热茶再走吧。”

莲心忙道：“奴婢还要去其他宫殿送去呢，就不浪费小主的好茶了。”

鸿雪微微颔首，扬了扬脸，竹心忙将人送了出去。

鸿雪随手将香包丢在软榻上，慵懒道：“皇后娘娘赏的好东西，收起来吧。”

白薇道了一声“是”，又端了茶点上来，鸿雪吃了几块，道：“下了几场雪冷了起来，总觉得身上寒浸浸的。”

白薇道：“小主是冷了？份例上的炭用的差不多了，不如奴婢使些银子去买吧。”

鸿雪叹了口气：“眼下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呢，再多的银钱也不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