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莺啼（3）

白薇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面庞白净，眼神清澈，她一见鸿雪就跪下来行了大礼，“奴婢白薇给主子请安。”

鸿雪让她起来，问道：“阿玛和额娘在宫外可好？”

进王府之后没多久，鸿雪便偷偷传了话让舒穆禄家在宫里安插人手，白薇就是其中一个。

白薇恭敬说道：“回主子的话，大人和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挂念主子。”

鸿雪虽然继承原主的所有记忆，也不过像看了一场电影，对原主的父母没多大感情，但是此时她眼圈儿一红，已然落下泪来，哽咽道：“是我不孝，不能承欢于阿玛额娘膝下。”

白薇连忙劝慰了几句，“主子在宫里头好好的，就是对大人夫人最好的尽孝了。”

鸿雪取出帕子拭了拭泪，“如今我虽然只是个贵人，但来日若能诞下一儿半女，坐上一宫主位，也能回报家族了。”

人心隔肚皮。鸿雪心知白薇所忠心的并非是她一个人，而是舒穆禄家。只能借着白薇的嘴表明自己不忘家族栽培，让宫外的舒穆禄家一心一意地为她打算。就好比拿着一根萝卜吊着毛驴，没半点儿好处，谁乐意帮你办事儿？靠亲情？不，靠利益。

利益是世界上最脆弱，也是最稳定的关系。

皇帝刚刚登基，进后宫的日子并不多。每日敬事房递了牌子上去，三四日才翻一个绿头牌，先是皇后，然后是贵妃，仿佛是按着位次来的。鸿雪也不着急，想来她也没有惹这位小心眼的皇帝不喜，所以总会轮到自己的。

京城的天气，过了十月中旬，便是一日比一日更冷了。

鸿雪用毕晚膳，换了青色绸绣缠枝花卉衬衣，浓淡得宜的青色平纹暗花春绸上，只用丝线纳绣疏疏几枝浅绛色花卉。她生得好，再朴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是清丽动人

鸿雪斜倚在暖阁的榻上，听着窗外风声呜咽如诉，眼中便有些倦涩。她迷蒙地闭上眼睛，忽然响起三声鞭响，有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鸿雪一惊，再去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抚了抚微乱的鬓发，忙起身迎接，嗔道：“皇上怎么这么突然就来了，专是来看臣妾的笑话呢。”

皇帝笑着在榻上坐下，“朕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路过你这儿，便来讨一杯热茶喝。”

鸿雪噗嗤一笑，“这上上下下的，还能少了皇上的一杯热茶？”说着吩咐几句，竹心捧了热茶进来，倒了一杯在金线青莲茶盏中。

皇帝捧过喝了一口，便问：“是齐云瓜片？”

鸿雪娇俏一笑，道：“齐云瓜片是六安茶中最好的。皇上刚在太后宫中用了晚膳，这茶消垢腻、去积滞是最好的。”

皇帝向着她一笑：“千伶百俐的，心思又细，朕给你的这个敏字做封号，果然没错。”

鸿雪笑生两靥：“臣妾不过就是惦记着皇上用了什么，用得好不好罢了。”

皇帝握了鸿雪的手引她一同坐下：“难怪朕会想着你的茶，原来你也念着朕。”

鸿雪伏在皇帝肩头，他身上有隐隐的香气，那是帝王家专用的龙涎香。她笑嗔道：“皇上也不过是惦记着茶罢了。明儿臣妾就把这些茶散到各宫里去，也好引皇上每宫里都去坐坐。”

皇帝态度亲昵地捏一捏她的琼鼻，“你这小醋坛子会舍得？”

屋外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来了，周全瞥一眼他手上托着的绿头牌，“糊涂！”

这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叫他听见，总管太监觍着脸笑，“多谢周公公告知。”

周全轻轻“嗯”了一声，甩一甩手上的拂尘，就当是给敏贵人卖一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