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蓝忘机脚步突地有些沉重,走没两步,他停了下来,险些害梦涵撞上他的背脊。
蓝忘机“痴儿,若我离开了云深不知处,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他的口气很轻。
她静默好久,几乎要让蓝忘机误以为她听不懂他的话,才想再以更简单的方式询问她,她却抱先开了口。
凌梦涵“你要去哪里?”
没给答案,却再提了个疑问。
他的指,落在广阔似海的天空。
凌梦涵“要去很久吗?”
蓝忘机“很久。”
凌梦涵“那…那,我会想你的。”
久久,她才咬着唇道。
听听!这种话真让人丧气,好似有他没他都不会有太大不同。
有些气恼,却也有些释怀。
气恼着她的无所谓,也释怀着她的无所谓。
想与不想又有何差别,想了,徒让自己伤神;不想,也只不过是将生命中曾有的过客给驱逐出记忆之外。
对于他而言,两者都是无关痛痒。
蓝忘机“不用了,想不想都无所谓。”
他继续迈步。
既是无所谓,他又为什么要问及舍不舍得的蠢问题?
她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罢,都无法左右他,无法左右他非人的事实。
然而他却清楚,自己多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舍不得”三字。
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他该死的希望!
或许…只是或许∽
她说出“舍不得”,他便会为她留下。
但她终究没说,只是憨柔地任他牵着,随着他的步履而行。
螓首低垂地瞅着地面,原本落在眼帘的凤头绣花鞋开始模糊,连同小跑步时飞腾的轻纱榴裙也朦胧成一片薄滥。
空腾出来的小手抹抹眼,沾了纤手湿滑,拭去了阻碍视线的薄雾,下一瞬间又满满涌上。
鼻头好酸、好酸。
她轻揉鼻头,那股酸涩却不减反增,甚至于酸酸的不适已经逐渐霸占她顺畅的呼吸。
想开口询问他这股奇怪又不舒服的感觉,喉间竟干哑哽咽,再也吐不出一字一句∽
好难受。
眼睛难受、鼻子难受、咽喉难受,浑身都好难受∽
蓝忘机再度回首,这回无关灵犀互不互通,而是来自身后那道捂起双耳仍能听闻清楚的啜泣声。
花儿凝露的脸颊哭得凄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摧毁了她艳俏无双的容貌。
蓝忘机“哭什么?”
他停步,掬起她的脸蛋。
她不断摇头、摇头,活像是要硬生生将脑袋瓜子自颈上给甩下来。
凌梦涵“不…不知道…不、不知道…好难受…”
破碎的字眼好不容易才逸出喉头,紧接着便是毫无节制的放纵大哭。
她不懂,不懂突来的伤悲,单纯的心里承载着她不明了的失落,倾巢而出。
蓝忘机却懂,懂她突来的伤悲,为他而生的伤悲,不禁爬梳着额际刘海轻叹。
蓝忘机“痴儿,我等这天等了好久,我不可能因为你而放弃去寻魏婴!”
听到他的话,她细眉揽得更紧,泪水也奔窜得更凶,索性发起娃儿脾气蹲坐在原地,曲膝哭泣。
蓝忘机“别这么哭,会教别人看笑话。”
凌梦涵“呜…”
她踢跺着双腿。
蓝忘机“再哭下去,我都快被你氾滥成灾的泪水淹了。”
他打趣道,却换来更响更亮的号哭。
蓝忘机头一回在女人身上感到无能为力,衣摆一拢也跟着席地而坐,无视两人正占据着廊道的正中央。
原是恁般愉悦的心情,在不曾止歇的娇泣声中瓦解崩溃。
*
夜渐深沉,蓝忘机似睡似醒,似实不安。
耳畔的哭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忽高亢忽暗敛,迫使他睁开眼。
接着便是扎扎实实的大受惊吓。
他的床沿坐着一尊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
定晴一凝,他才瞧清楚。
蓝忘机“痴儿?”
他坐起身子。
凌梦涵“阿、阿湛——”
口气惨凄凄的,软软的身子趴伏在他身上。
蓝忘机“你不是到客房里睡吗?”
凌梦涵“没、没睡…我…去问臣臣…”
一个哭嗝截断了她的句子。
凌梦涵“问一个,问题!”
蓝忘机“问什么?”
凌梦涵“问他…我可不可以…做、做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