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如簧

苏锦送纳兰去客栈的时候依依不舍，好不容易见到二哥，没想到就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又要分开，扯住纳兰的衣袖不想放开。

纳兰自然明白宝贝妹妹的念头，他也不想和妹妹分开，伸手握住苏锦的双手，放在手掌中，就像是将妹妹呵护在手心中一样。

“我去去就回，拿到刑部函书，再向皇上辞去侍卫一职，然后我们一起去扬州，这些年，二哥攒了不少银子，我们在瘦西湖边买套宅院，锦笺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苏锦扑哧一声笑出来，有哥哥的感觉太好了，“二哥，我觉得我变成了暴发户。”眉眼含笑，扑倒纳兰的怀里，“二哥，见到二哥太好了，原本我以为我只能是一抹飘絮，一叶浮萍，可是有了二哥，有二哥的地方就是家。”

纳兰心中一酸，拍拍她的肩膀，“又说傻话，只要二哥在，一定会让锦笺幸福。”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纳兰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第二日一早便动身去京城，略过不提。

第二日在师爷叮嘱下，苏夫人为了不让两个女儿担心爹爹，哄骗她们去城里买些东西，在姐妹两人走后，师爷命衙役赶着马车，载着苏夫人去了南山大牢。

大牢地处镇江府的南山中央，四面环山，山路极其难走，马车一颠一颠的翻过三四个山头，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才到南山大牢。

师爷引着苏夫人刚到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惨嚎声，苏夫人吓得面无血色，胆颤心惊的望着师爷，“师爷，这是什么声音？”

师爷故意叹口气，“牢中就是这样，牢头不高兴，就会随便拉出几名犯人拷打一番。”

苏夫人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师爷忙命人扶住她，“夫人，不用担心，苏大人处我已经打点好，不会用重刑。”

苏夫人并不蠢，很敏锐的就抓住重刑这两个字，那就是说敲敲打打也是有的，只是没往死里打？

她眼圈一红，就想哭出声，师爷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牢里落泪，以免被人听到动静。

门口立着两名狱卒，一脸严肃，见到苏夫人和师爷，厉喝道，“你们做什么的？”

师爷清咳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到狱卒怀里，“行个方便，我们想探望苏大人。”

狱卒掂量一下荷包，脸色立刻阴转多云，“好，进去吧，进门右转，第四个门。”

师爷点点头，引着苏夫人去了牢中，进了门内，苏夫人只觉得心中那根名为冷静的弦瞬间崩溃了，若不是伸手扶住墙壁，几乎一头栽倒下去。

牢里四处黑漆漆的，只有墙壁上的一盏油灯发出阴森黑魆魆的光，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腥臭味，脚旁不时有老鼠和黑色的虫子爬过。

她出身富贵人家，过惯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抄家后被关入大牢，也是府衙的牢房，有何捕头的关照，并未怎么受苦，乍然见到这种地方，先是惊骇的浑身发抖，想到老爷被关在这里，捂住嘴默默哭起来。

师爷瞅了苏夫人一眼，心中暗喜，苏夫人越是难过，这事情越是有了七成把握。

两人走到第四个门，苏夫人站在门口，向里面打量，这是一座狭窄阴暗的单间，没有窗户，借着外面的油灯亮光，里面铺着杂乱的稻草，霉味扑面而来，臭不可闻，更可怕的是，稻草中不时传来吱吱的声音，几只老鼠在草上跳来跳去。

墙角的草堆上躺着一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形销骨立，一阵微风都能把他吹走，不时捂住嘴一阵猛烈地咳嗽，似乎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苏夫人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起来，“老爷，我来看您了。”

那人一怔，从墙角处慢慢爬过来，苏夫人凝神细望，眼前这人瘦到脱形，面色焦黄，头发散乱，唇边还有血痕，可见是刚才咳嗽的时候咳出血，正是苏知府。

苏夫人心痛如殇，不过短短月余，那个清秀文雅的夫君不见了，眼前这名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人，是她的夫君？

“夫人？”苏知府眼中闪出一抹光芒，亮如流星，苏夫人哭着点点头，“老爷，是我。”

苏知府用力爬到牢门处，从木栏中伸出手，握住苏夫人的手，“夫人，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我来看看你，老爷，你可还好？”

苏知府刚被折磨过，浑身疼痛，喘息一声，“我没事，夫人不用担心。”

苏知府本是文弱书生，这般硬气，倒是让师爷也刮目相看，心中默默叹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夫人心痛的恨不得随着苏知府而去，勉强笑了笑，“老爷，您放心，再过不久您就可以放出来，我们一家团聚。”

苏知府以为夫人安慰自己，笑着点点头，“好，会有这么一天的。”

苏夫人再也忍不住，捂住脸，泪水透过指缝逆流成河，不忍心再看下去，她低头快速走出大牢。

师爷也是唏嘘不已，他知道苏知府是个好官，可是如今世道，好人没好报啊。

待到两人上了马车，见苏夫人依旧垂泪不止，师爷叹了口气，“夫人，不要怪我嘴贱，我看苏知府撑不了多久。”

苏夫人泪流不止，她哪里看不出老爷的身体状况，根本撑不了半个月，等到纳兰大人带着刑部函书回来，恐怕老爷凶多吉少。

喃喃道，“老爷若是不在，我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可怜绣儿锦儿无人照顾。”

想了想，“师爷，求您了，可否多多照顾老爷，为他在牢里请个大夫，可以等到纳兰大人回来。”

师爷叹口气，“夫人，我怕纳兰大人不会回来了。”

苏夫人惊讶的瞪大眼睛，经过之前和探监一事，她对师爷十分信任，听他这般说，大为惊骇。

“如今刑部管事是太子，纳兰大人是大学士明珠之子，大学士与索相明争暗斗，夫人想一想，太子怎么会卖纳兰大人的面子？”

明珠与索额图不和，是官场皆知的大秘密，苏夫人自然听苏知府提起过，她眨眨眼睛，心中已无半点主意，“师爷，那如何办？”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怕夫人不舍得。”师爷支支吾吾道。

“只要能救老爷，我什么都愿意，哪怕是要我的命也可以。”苏夫人神情坚决。

“不要夫人的命，只要夫人舍得两位小姐。”

苏夫人瞪大眼睛，“什么，绣儿和锦儿？”

师爷点点头，“前两日我家大人收到九阿哥的信，他受太子委托，为三格格寻找两名伴读，三格格是太子唯一嫡女，也是皇上的唯一嫡孙女，尊贵无比，要正经书香人家的女儿，学识渊博容貌出众，更要聪慧灵巧，这样的人可是难找，九阿哥找了许久都未找到，让我家大人在江南寻找一番。”

师爷顿了顿，见苏夫人神情凝重，继续说道，“我看夫人二女十分符合，我也知道夫人不舍得，夫人爱女若掌上明珠，可是考虑到如今苏府情况，硬着头皮向夫人建议。”

“一来，两位苏姑娘成为三格格伴读，苏大人马上就会被放出来，不用再受苦，二来，如今苏府的情况，要想为两位姑娘觅得好夫婿怕是很难，可是如果成为三格格伴读，得了太子妃的欢心，京城的好人家还不是任其挑选。”

“还请夫人三思，此事百利而无一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