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川阳

10

当尘埃落定，那些堵塞在胸口的沉闷仿若木桶被拔掉橡塞，随着水流而消散。

踩着清晨的整点闹铃，刘耀文点开聊天界面快速发了一条消息——

“早上好宋亚轩儿/太阳！”点开头像看了又看，想象着他逆光时的表情，他仿佛觉得宋亚轩应该是对着镜头笑了。

对方没回他，刘耀文也不着急，毕竟才早上七点，于是他又发了一条：“谢谢帮我联系温妮小姐，昨晚和她聊过天了！”发完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又补了个萨摩耶的表情包，硕大且荧光的“三克油”（thank you）差点闪瞎双眼。

发完消息后刘耀文重新躺下，企图将急促且激动的呼吸掩藏在厚厚的被窝里，周遭一片安静，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胸腔的震动，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原来每次一的怦动真的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带着热度的脸颊擦过枕头，他笑着抱怨被套烦人地将脸闷红了。

忽然又想到什么，他重新打开界面，手指快速地敲打：“周末第一次公演来看看你们公司的学员吗？”

与此同时弹在屏幕上的是对方发来的“好/太阳”。

刘耀文噗嗤一笑，这回复的可真及时……

过了好一会儿宋亚轩都没回复，刘耀文似乎能透过屏幕感觉到手机的另一端的那个人此时绝对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纠结怎么回复。可是他一边体贴地希望自己的哥哥不会处于一种尴尬状态，一边又暗自奢望这句话能是他第三条消息的回复。

仿佛等到晨曦的云翳后有光束落下，仿佛等到刘耀文能听见窗外的车水马龙，他收到了宋亚轩在这个早上的第二条消息——“好/ok”。

昕哥觉得刘耀文肯定是背着他偷偷买了一整箱的红牛囤在酒店套房，否则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解释这个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的人为什么每天都精神抖擞得过了头。

刘耀文面对这种有理有据的怀疑只能用“工作室里居然有如此毫无上进心的员工，此番消极怠工真是令人只想撤销年底福利红包”来搪塞。

《小王子》里说道，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所以算着下一次和他见面的日子，刘耀文觉得在舞蹈室教学的时光流逝的飞快，那些每日里的疲惫不堪似乎都随着手机锁屏的日历上逐渐增长的数字而消失殆尽。

第一次公演当天的下午，刘耀文在化妆室以每分钟十次的频率打开手机，直到严浩翔开始怀疑是制作组要准备开临时会议他才悻悻地把手机放在梳妆台上。

甚至快上台时他都在询问助手自己有没有收到新的消息，和他同台主持的严浩翔翻完台本后调侃道：“别人老婆查岗都没你这么勤。”

刘耀文摸了摸鼻梁锤着他的手臂：“看你的台本吧single man（单身男子）！”

演播厅的粉丝举着横幅与灯牌，无数镜头与闪光灯聚焦到舞台上的两位RED成员，看着一群练习生学员们的名字中夹杂着的红色灯牌，刘耀文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身侧站着队员的情况下享受粉丝们的拍摄与欢呼了。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严浩翔，虽然他面无表情，但那满是光的眼眸中溢出的是与他同等的感动。

“各位全民制作人们大家好，我是RED成员，刘耀文。”语毕他看向右手边，那人终于在全场的瞩目下说道：“大家好，我是RED成员严浩翔。”

在聚光灯下将这个熟悉的称谓喊出，刘耀文觉得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四年前。场内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尖叫，三分为了《Dreamer》的首秀，七分为了RED的重逢，所有人都在冬日的十二月为自己追寻的那颗星而呐喊。

“相信大家都很期待这次的公演，我们也很期待他们的表演，这一次我们的100名学员将会带来八个舞台。”刘耀文看着台本，“首先我们来问一下严老师，”场下听见这个称呼响起一片尖叫，“对于接下来的表演有什么介绍吗？

严浩翔握着话筒缓缓说道：“这个场子，他们炸定了。”

舞台光暗下，干冰喷涌而出，《Dreamer》的第一次公演正式开始。

现场每个人都情绪高涨，四个表演结束，rap组和dance组的学员们回到了休息间，粉丝们依旧充满活力地扯着嗓子为后台的vocal组学员们撑场子。

顺着录制的流程，刘耀文第五次走上舞台，台下的座无虚席，每一次目光落下都只能捕捉到闪耀的灯牌和反光应援手幅，场内是人声鼎沸，若不是耳机戴着耳返或许连自己的声音他大概都听不见，但那一刻，当眼神交汇的瞬间，他仿若掠过周遭的一切灯光与喧闹，看见他最想见的人戴着低低的渔夫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歪着头冲着自己笑了。那瓣唇上下张合，无声的话语藏匿于无光的角落，可是刘耀文却知道他努力穿过人山人海告诉自己，他来了。

像过去无数次华灯初上的前一刻，他无声地说着加油，然后在下一刻携手在聚光灯下追逐他们的梦想。

刘耀文笑着挪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在环顾半圈后再次落在同一处，注视着帽檐下带笑的双眸说道：“下面，有请第一组成员带来《七月盛夏》！”

一下舞台他就让助理拿来了自己的手机，果然有不少绿色的信息提示。

— 公演开始了吗

— 我进来了

— 我就在摄影老师边上呆着

— 忙的话就先别回复，先录制

主持休息区在观众席和摄影组的对面，越过无数台摄影机和前排热情过度的粉丝，刘耀文看见宋亚轩站在一台三脚架的边上，略长的帽檐遮住了他的侧脸，但颈脖扬起的弧度一直没变，于是他也顺着那专注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在舞台上的的训练生们身上。

但是，刘耀文想这也不能怪他，可能就像粉丝们的大炮筒永远只对着自己的偶像，他的眼神好像也只愿意停伫于那个小小的角落。那个角落里唯一的人静静地靠在机械上，随着歌曲的鼓点，黑色的渔夫帽做着轻微的起伏。

一曲终了，作为主持人的刘PD上场，怀着些私心故意在场上和学员们多唠了会儿嗑，趁着互动的间隙将攒着的目光全数抛掷，直到耳返内的导演提醒他才顺着台本上的流程然后再次回到休息的区域。

下一组里有张极，刘耀文注意到宋亚轩在前奏响起的瞬间直起了身子，故而也打算听一听。这一组的编曲和初版不太一样，他们将曲子的拍子稍微改了改，在原先轻缓的曲调中添了一丝俏皮。

回忆着几天前看过的歌词，刘耀文边数着拍子边看向另一边。他看着宋亚轩挽着手臂，指尖跟着旋律轻点衣袖，他看着宋亚轩抚着帽檐，垂头理着微乱的刘海，他看着宋亚轩戴上口罩，捏着泛红的耳垂然后稍稍偏头，就这么直愣愣地撞上自己的目光。

「我 们曾对着 欧若拉许下愿望

想 乘着轮船 去南极捕星星

你 还记得吗 my sweet darling」

强烈而清晰的重拍落下，顺着歌词念出的，刘耀文想那大概是他憋了不知几个春夏的我想你。

有那么一瞬间刘耀文有些苦恼，他的哥哥那么近视是不是可能根本没看清自己的口型，可是下一刻他捕捉了那个眼神中片刻的慌张，他又觉得他的哥哥那么大只却又那么懵懂，明明无措却依旧呆滞到忘记挪开视线，所以他仿佛抓住机会般细细描摹那双眼中的澄澈。

他一直觉得宋亚轩的眼睛很好看，好像映着冰川与绿植的弗拉特黑德湖，漂亮到令人失神，就比方说现在，哪怕隔着万千人海，他却仿佛沉溺在那方纯粹与莫名的深情之中。他似乎在坠入湖泊，感知春水，拥怀星河，在揉碎的温柔中再次下坠。

尾音消散，掌声如潮，他们不约而同错开视线，在人群涌动的喧闹中抑制心潮澎湃的悸动。但刘耀文在紊乱的心跳中明白，似乎真的有那么一霎那，他那份呼之欲出的爱意差一点被堂而皇之地宣告于世。

第一次公演落幕，观众离席而去，刘耀文的目光随着那个身影游走。

“我出去办点事儿。”匆匆跟助理撇下一句话就追着出去了。

楼道的拐角传来急促而繁杂的脚步声，刘耀文赶忙跑过去，却被下一幕的情景拦住了步伐——

严浩翔双手插兜靠着扶杆，他的对面，站着四肢有些僵硬的宋亚轩以及——刘耀文眯着双眼盯着后面那个西装男人——右手搭在宋亚轩肩膀上的马嘉祺。

是个人都能立马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一边是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刘耀文，一边是捉摸不透的严浩翔，身后还站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被困在中间的宋亚轩有些尴尬地开口，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不，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