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明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句诗或许和我颇为有缘，两次无意中一撇而过后的夜晚，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在梦里我还是我，惧黑畏鬼，却被鬼怪缠身，她的手很好看，但是向我抓来时，我还是尖叫着躲开了，她好像无孔不入，镜子里，阳台上，甚至是床前，我总觉得她要伤害我，心惊胆战。

我尝试了很多方法试图驱逐她，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有些崩溃，甚至想过干脆下次不再躲避她向我抓来的手，可是本能的畏惧让我跑开，我还是想活着。

在精神彻底崩盘后，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好像从来没有真的伤到我，在我尖叫跑开后也没有追赶过我。

我开始尝试不再躲避她，在她再一次向我伸出手时，我强迫自己不挪开目光，瞧仔细后才发现，她的手腕上有细碎伤口，她的手从我身上穿过。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人鬼殊途？各不相容？

我突然低笑了起来，笑着世俗，也笑我自己，好像从那一刻，直接开明，不再畏鬼。

我尝试了一位道长教我的招魂术，在狭小密闭的房间四角撒上大米，一面墙上挂了面镜子，我点燃香后冲着镜子鞠了三躬，而后将香插入了一角的大米中。

做完这一切后，镜墙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扇腐朽的木门，气味扑鼻而来，我很清醒我在做什么，我在尝试认识那个纠缠我许久的魂灵。

我举起了一盏煤油灯，深呼几口气后推门而入，那边是另一个世界，阴凉，寂静，暗无天日。

她没有在里面，我不知为何有些失望，这好像是她的房间，古香古色，民国时期是她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书桌上有份书信，写尽了世间情薄，她为情所伤，痛不欲生。

这好像不是招魂？是走马灯？不，不是，是她，是她让我看见了她的记忆，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她的情愁喜忧，她不向我叙述，而是用一种更为直观准确的方式，让我去看见。

她叫付明月，天上明月的明月，大家小姐，在幼时与张府的小公子张天忌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心生倾慕。

故事的发展就像我想象的那样，他们定情，拜堂，付家的明月挂进了张府，付明月很开心，她的笑从眼睛里溢出来。

原来我曾畏惧的魂灵，她的模样温柔明媚。

她的身子许是不好，看了许多良医，吃了许多补药，却依旧没有为张天忌诞下子嗣，她是着急的，开始郁郁寡欢，愁容满面。

世间情薄，青梅竹马亦枯萎。

原来明月的补药是息子汤，是慢性毒，原来她不是明月。

她撞见了张天忌将别家小姐拥入怀中，一瞬间泣不成声，我想去拥抱她，可是我碰不到她，好无力。

原来这场所谓的婚约与童年，不过是别人一场精心策划的贪谋，她是付家唯一的孩子，她聪慧明媚，而张天忌爱的，是付家，不是明月。

明月被剜去了双眸与舌，因为她发现了真相，消息捂得很死，外人只以为她得了绝症，可笑。

其实事情早有端倪，在眼神里，在态度里，是她被情爱一叶障目，是她在烈日下被迷了眼。

明月死了，死在了枯井中，她被张天忌投下了枯井，落得个肝肠寸断，尸骨寒。

我再一次睁开眼，已经是昏暗的房间了，香已经烧完，我在那扇镜子里，看见了明月，我向她鞠躬道歉，为我曾经的躲避与驱逐。

她伸出手想为我擦拭眼泪，好可惜，人鬼相斥。

我突然泣不成声，没有原因，就是突然很想哭。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了那个狭小的房间，我躺在床上，明月在我的身边，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温婉，一定是个美人。

她说不出话，就那么看着我，等我哭累了，等我入眠，好像她在我身边，我便格外安心。

第二天早晨，我在阳台看见了她，她好像不畏阳光，也是，她那么明媚，阳光不会伤害到她。

我好像心有所感，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在我的感觉里，她好似叹了口气，又好似冲我笑了，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我大喊着明月，一声又一声，冲她奔去，腿有些疼，许是蹭到了什么，不过没关系，我抱到了明月，是真实的触感。

她走了，在烈日下消散，不是灰飞烟灭，是释怀，原来她的释怀不是报仇，哪怕她被那样对待，她的释怀，只是想有人可以知道她，知道那个时代曾有过付明月，这是她的骄傲。

在她走后，我的脖子后长了颗红痣，是她的泪。

梦到这里便醒了，我起身去看我的脖子，红痣还在，她果然温柔，将一切都融入梦中。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是我的大梦一场，是我的真实幻想，可我始终相信付明月的存在，我相信那比太阳还明媚的女孩曾经与我度过的时光，相信我自己。

她不是张天忌的明月，她是我的明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