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从宽

仅从那只言片语中，赵祁舒立即就捋清楚吴宥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解九把吴宥之交给迎上来的江宁初架着，然后小声嘱咐了一番注意事项后便回了家。

　　吴宥之努力作出一脸真挚地笑容，然而胯间实在疼痛，导致他这个笑看起来非常勉强：“来的时候怎么不先发封电报，我好去接你。”

　　这疼痛的原因乃是一个多小时前，在翡翠寻欢作乐时导致的。

　　他携着那波涛汹涌之女上了床，刚要进入正题时，那女子一屁股就重重的压在他腿间了。之后掩人耳目地被解九和薛恒送去医院检查，还特地找了个不会说中国话的外国医生。那医生检查过后，说什么问题都没有，休养几天就好了。

　　赵祁舒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退去：“我想着，要给你一个惊喜。”

　　吴宥之幅度很大的点了头：“非常惊喜非常惊喜！我很高兴！”

　　薛恒和江宁初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赵祁舒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他扶上去吧。”

　　薛恒和江宁初一人架着吴宥之的一条胳膊，两只手臂紧紧勒住吴宥之的腰，将自家少爷脚不沾地的架上楼梯，穿过长长地走廊，送进主卧。

　　将吴宥之搀扶到床尾的长沙发凳上坐下，薛恒跑去浴室放水，江宁初蹲下去给吴宥之脱鞋，同时低声说道：“少爷，我准备让人给你去报信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看赵先生是非常生气了。”

　　连外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吴宥之自然也看得出。他眼睛看着房间门的方向，“唉”了长叹了一声。

　　这口气还没叹完，赵祁舒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吴宥之立刻闭上嘴，把这口气憋回到肚子里。然后侧着身子对赵祁舒不停招手，笑容满面道：“你快来休息会儿，累了吧？饿不饿？吃点东西吗？”

　　赵祁舒迈步进入卧室内的沙发上坐下，回答他：“不累，也不饿。”

　　不等吴宥之吩咐，江宁初立刻站起身，去给赵祁舒斟茶倒水。

　　“那你饿了就告诉我，我去给你买好吃的。”吴宥之又对他笑，感觉自己应该笑得很甜。

　　江宁初走过来，轻声询问道：“少爷，需要我和小薛帮您洗澡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吴宥之说道：“去把赵师长的行李箱拿进来。”

　　“是。”江宁初回道，然后快步进入浴室把薛恒叫了出来。

　　薛恒走出来，匆匆对赵祁舒鞠了一躬打了个招呼，与江宁初一起出房间下楼拿行李去了。

　　赵祁舒端着茶杯，垂下眼帘抿了一口水，告诉他：“我下野了，全国通电。”

　　吴宥之低低的“哦”了一声，手指捏着裤子揪了几下，解释道：“回来后一直事情比较多，没有看几次报纸。”

　　等薛恒把赵祁舒的几件行李箱搬上来时，卧室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薛恒轻手轻脚的放下行李箱，一言不发的关上房门出去了。

　　吴宥之见赵祁舒是一反常态，不再似他以往对自己的态度。他心慌意乱地站起身，试探着向赵祁舒走过去。赵祁舒抬眼看向他，冷冰冰地说道：“去洗澡，不然水冷掉了。”

　　吴宥之又“哦”了一声，慢慢退回去，尽量保持正常姿势走去浴室。

　　他垂着脑袋，盘腿坐在浴缸中，手里攥着毛巾心不在焉的擦洗着身体。这时浴室门被推开来，赵祁舒站在门口，遥遥看向他，发觉他这两个月长了肉，脸颊丰满了起来，像颗红苹果，浓密的睫毛盖下去，嘴唇红嘟嘟的微微撅着，又可爱、又娇气。

　　是个可爱的、漂亮的，混账东西。

　　他说道：“我来之前，按当日汇率把那两箱金条给你换成美钞了，存在了花旗银行里。你若还是想要黄金，我再给你换成金子，若是汇率下调，我补上。”

　　吴宥之听了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心里一阵阵难受，隐约感觉自己是做错了事，但为什么错了，他想不清楚。

　　抬起脑袋，他摇了摇头：“不用。”

　　赵祁舒不置可否，合上了门。

　　吴宥之蔫头巴脑地给自己打起香皂，然后满头满脸满身乱搓了一通，洗干净身上的泡沫后，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浴巾，“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身，擦干身上的水，套上一条宽松的裤衩子后，又转过身去给浴缸放水。

　　放完水后，打开热水管，再给浴缸放一盆热水，水放到一半时，他出了浴室，喊赵祁舒进来洗澡。

　　赵祁舒走到行李箱前，打开来翻出一套睡衣，然后走进来浴室里，对他说道：“你出去。”

　　吴宥之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说道：“我给你搓背。”

　　赵祁舒斜了他一眼，再次重复道：“我自己洗，你出去。”

　　赵祁舒这样平淡而疏离的态度，使吴宥之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

　　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既然说不出来，那就不说，他走上前抱住赵祁舒，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赵祁舒把睡衣夹在自己腋下，伸手去推他：“松开。”

　　吴宥之抱得紧紧的，赖赖唧唧道：“不松。”

　　赵祁舒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去，告诉他：“我流过汗，身上脏，你先去睡。”

　　吴宥之摇了摇头：“我等你一起，我帮你搓背。”

　　最后，赵祁舒拗不过他的耍赖，还是让他留在了浴室里，不过拒绝了他帮自己搓背的请求。

　　浴室中间，吴宥之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浴缸里的赵祁舒。赵祁舒不管他，自顾自洗自己的。

　　洗好擦干，换上睡衣他就要出去，吴宥之赶紧站起身，紧随其后，再次问道：“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做夜宵。”

　　“不饿。”

　　“那你渴不渴呢？”

　　赵祁舒径直抬腿上了床，没答话。

　　吴宥之停住脚步，转身往茶几方向去。弯下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以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双手捧着杯子送到赵祁舒面前。赵祁舒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小口，又把杯子递给了吴宥之。

　　吴宥之拿不准赵祁舒的意思，便端着杯子站在床边看着他。

　　赵祁舒却不看他，扯起薄被就躺下了身，背对了吴宥之。他闭着眼听到旁边开始响起了乱糟糟地脚步声。听了几分钟，他开口说道：“上来睡觉。”

　　这一句话，好似如蒙大赦，吴宥之立刻把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

　　四肢着地爬到赵祁舒身后，探过头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赵祁舒的脸颊。见他完全没反应，便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蹭了几下，说道：“以后人家喊我去逛窑子，我不去了；我自己也不去，再也不碰别人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说完，他不等赵祁舒回话，向下钻进被子里，伸长胳膊把赵祁舒紧紧抱住了，一条腿也骑到了他的腰间。

　　这时赵祁舒动了动身子，吴宥之立刻把腿放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祁舒的后脑勺。赵祁舒无可奈何地暗叹了一口气，晾了吴宥之一个多小时，看他伏低做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再也不忍心把他晾下去了。

　　翻过身与吴宥之面对面了，他弯下腰伸长胳膊，捞起吴宥之那条腿，又放在了自己腰间搁着。

　　二人对视了片刻，赵祁舒凑过去亲了一下吴宥之的嘴唇，唇分开时说道：“傻宝贝儿，我真想你。”

　　吴宥之想要笑，但是又知道不能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于是只微微笑了一下，笑过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去年你回绥远后不是还找小戏子了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一直认为感情是感情，欲望是欲望，这是两回事。你又不是女的，总归是吃不了亏。”他顿了顿，嘀嘀咕咕道：“两个男的，谈什么贞操？”

　　“这是什么话？”赵祁舒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从哪听来那件事的？”

　　吴宥之见他并没有否认，便认为这是坐实了那胡师长那番闲话的真实性。

　　赵祁舒把他往自己怀里搂，摸着他的后脑勺，半晌后说道：“去年我离开长沙回绥远后，人家求我办事，那小戏子是人家送来给我的。”他停顿了片刻，说道：“我没睡别人。”

　　吴宥之抬起头，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我说这话，可没有要跟你算账的意思。”

　　赵祁舒也看向他：“我知道，你不在乎。在天津那次，我跟人家鬼混那么些天，你也不在乎。”

　　“我不是不在乎，我是觉得……怎么说呢？反正你要我再为了这种事儿去跟人家吵，或是跟你吵，我做不出来，那我就觉得自己真像个小娘们儿了。”

　　“可吃醋是人之常情，无论男人女人。除非你不是真心跟我好，只是想和我玩玩儿。当年我刚从军时，派人来打听你，那时我就听说过你那些传言了，可我就是爱上你了，而且是对你垂涎三尺、梦寐以求。我有时候会胡思乱想，想你是不是认为我照顾了你一段时间，你还我的情，报答我。”

　　吴宥之听了这话很惊讶：“报答你，报答你老子用得着被你捅？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明明一开始是你上赶着让我干的！”

　　赵祁舒“呵”的一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回避了他的视线：“我爱你嘛，想让你开心开心。”

　　此刻气氛正浓，赵祁舒开始对他动起手脚来，吴宥之立刻推开他，伸手紧紧攥住裤腰：“不行，我疼，受不得冲击，要静养。”

　　赵祁舒收回手，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把床头灯关了。

　　在黑暗中，他不带感情的想：废了正好，省的到处发情，反正我在这里了，你这命根子也没地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