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报告团座——陈四爷和一个小孩儿刚刚已经回了营地，没看到五爷。”

　　“再探。”

　　“是！”

　　张启山与二月红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听着手下的汇报，他拧着眉站起身望了望远处的山林地貌。

　　二月红听到陈皮的名字心里颇有些矛盾。他一面想再看看他的爱徒，一面又怕见到他后他又作出什么事让他更加生气失望！他想保留这份情意给自己，他曾经是十分爱护陈皮的。

　　此时已是早上六点。他们赶了一整夜的路，如今正在离沈师长营地五里地的位置，张启山命令大家在路边暂作休整，众人一整夜未合眼，接连赶路使大家都很疲惫困倦，纷纷找到合适的地方抱着枪就地而眠。

　　张启山身体强健，加上近日修生养息得十分好，故而面上未见一点倦色。他用水壶里的水简单洗漱了一番，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后盘腿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双手自然的搭在大腿上闭目养神，他心中自责，认为是自己牵连了吴老狗，很是担忧吴老狗的安危。

　　二月红自去洗漱了一番来到他身旁坐下，也开始浅眠。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手下探子再来报：“团座，沈师长起了。”

　　张启山睁开眼，又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双手撑着腿站了起来，二月红也跟着站起身等他说话。

　　张启山望向远处的高山，对二月红道：“陈皮既然在这儿，那他是来干什么的你也知道。”

　　二月红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十分清楚的点点头：“我知道。”

　　陈皮阿四自立门户后便天南地北四处下斗，要么自己组队，要么别人请他去。他的出场费用是非常高的，和他一起下斗的人风险也非常大。他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他会先跟你讲清楚要面临的风险，并且之后不会拿你该拿的数，但你也不能欠他的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总有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愿意追随他。

　　张启山昂首挺胸，一手搭着武装带上的枪套，一手有分寸的在身侧摆动，迈着步往道路上走去：“沈师长既然有所图，那我就帮他一把。”

　　二月红背着手与他并排行走，侧过脸认真的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去跟他谈合作。”张启山苦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老五——”

　　二月红停下脚步，认真的说道：“老五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有福气的人，你不要低估他的本事。”接着又道：“但是你的安危仍然是第一位。”

　　吴老狗对于二月红而言，是个十分喜爱的小辈，吴老狗的安危他也颇为担忧。但张启山的身份问题，更让他操心，他不管别人如何，他二月红祖辈之上都忠于张家领头人，一代传一代，这个思想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一边是吴老狗，一边是张启山，他不想去论孰轻孰重，想来想去不如就自己鞍前马后的多跑跑。

　　沈师长坐在开会的帐子中和陈皮商量着进山对策，就听士兵报告张启山张团长来了。

　　他一拍桌子：“哼！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准备玩什么花样！”

　　一名卫士撩开帘子，张启山双手插着兜，头微微一歪，一步踏进营帐内，身后的丁副官走上前拉开一张椅子，又从口袋中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好椅面后规规矩矩站到一旁，张启山一手撑着椅背，风度翩翩的一转身架着一条腿坐好。

　　沈师长一看张启山这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顿时气得要冒烟。

　　陈皮微微站起身向他颔首：“佛爷。”

　　张启山看也不看沈师长，对他点点头：“你师父来了，你先出去。”

　　陈皮目光一滞，猛地站直，撞歪了这军备箱组成的会议桌，沈师长的副官刚为他倒得一杯滚烫的茶水就被撞翻在沈师长的大腿根，陈皮看也不看就出了营帐。

　　沈师长迅猛的跳起来单脚站立甩着被烫的那条腿，嘴里嚷着“烫烫烫”，他的副官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给他擦。两人搞得是鸡飞狗跳的。张启山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脸上很克制的带着微笑看着眼前的画面。

　　二月红与陈皮师徒二人相见，陈皮一见着他便不顾在场还有许多人，双腿一弯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仰望着他，他向来阴沉的眼神中现在多了一些欣喜与激动，眼眶微微的泛了红。

　　二月红暗暗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起来吧。你长大了，不要再跪了。”

　　陈皮不起，只是倔强的盯着他，二月红只好弯下腰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提起，扯着他的胳膊去了个无人的地方。

　　两人隔着一些距离相对站立没有说话，二月红轻轻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整个人褪去了些许青涩之气，面容也长开了一些，但周身环绕着一股阴郁肃杀之气，二月红微微皱了皱眉。

　　哪知陈皮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突然一掉，他低下头小声喊了句：“师父。”

　　二月红发觉他这一掉眼泪，竟是多了一丝人气，心中又有些怜惜，向前一步把他揽在怀中，陈皮的额头抵住他的肩，他拍了拍陈皮的背：“你小时候犯了错，怎么罚你你都没哭过，怎么现在会哭了？”

　　陈皮不善言辞，只是突然涌上一股酸楚的情绪，轻轻说了一句：“师父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赶我走了。”

　　他从小一直没有什么情感可言，不知道什么是委屈，什么是高兴，什么是难过，什么是爱。无人向他散发善意，他只懂得愤怒之后就灭掉那个使他愤怒的源头。面对二月红，他心中一阵酸甜苦辣。

　　他这次会帮吴老狗是因为二月红，二月红喜欢他这个小朋友，总是夸赞吴老狗，偶尔也会说出几句让他学习一下吴老狗的话。他小时候就巴不得吴老狗赶紧死掉。但如果吴老狗真被他杀了，二月红会对他彻底心如死灰吧，他不希望他与二月红两人会变成陌路。

　　现在的他确实也打开了一些心窍，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人情味，而且吴老狗那没用的模样，还说要给他送小蛋糕的白痴样，突然让他体会到了二月红为什么喜爱他了——实在是蠢的可爱！

　　这次他打破原则出手救他一次，没救出来也只能怪吴老狗没用。

　　等陈皮情绪平静后，二月红询问了这几天的情况，得知他竟然出手救过吴老狗，尽管没救出来。

　　他很是惊讶，他重重的拍了两下陈皮的肩膀，微微俯身与他对视：“你做的很好！”

　　二月红对吴老狗很是欣赏，认为吴老狗聪慧机灵，又是一位能屈能伸的年轻人，面上瞧着软弱，实际上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他认为以吴老狗活络的头脑是没那么容易出事的。又因为陈皮还会救人了，不由得生出一股激动之情来，手脚轻快的跑去告知张启山目前的形势。

　　沈师长回自己帐子大发了一通脾气，又换了条裤子回来，这次让副官重新倒了一杯温热的白水。

　　张启山双手交握搁在腿上，率先开了口：“沈师长，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一起上山。”

　　沈师长想骂人的话被堵得没能说出来，他灌下一大口水，重重搁在桌面上：“哦？张团长有求于我了？”

　　张启山现在只想把吴老狗赶紧找到，并决定等找到人后，自己要好好补偿他。他干脆的一摆手，面色认真道：“我是来找被你绑来的吴老五的，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绑了我的人，我不与你计较了。我已经知道了山上的情况。我们合作，打下那寨子，他们进可攻退可守，不如我们合并，等攻破后，我进去找人，你进去找墓，我们互不影响。”

　　山垭寨有土匪八百余人，他们是从外省而来占据此地，盘踞了大半年，已经算是个不小的规模了！经过昨日早上一场小小的混乱，消灭了十来个人，如今还是八百余人。

　　山寨地处半山腰，壁垒结实坚固，人和不和不知，但地一定利！沈师长只带了五百人，本以为可以轻松挖出宝贝带回去邀功的，哪能想到会碰到土匪，他也是响马出身，太清楚土匪的做派了。现在最好就是斩草除根把他们全剿了，上山摸宝贝！

　　对于吴老狗，他本来跟他也没仇没怨，是死是活他无所谓。自从陈皮回来后跟他说了情况，他那颗秃脑袋都快被挠破了，也没想好该怎么打！如今张启山送上门来，他也没有办法，非得与他联手不可。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敲他一笔，故而一脸为难道：“张老弟，实不相瞒，我这次找钱是为了扩充弹药武器去打日本人，我们司令现在和上头有些问题，这军饷发不出来，我们也难啊！怎么说我们都能算是同僚，古墓地图也不精准，这位置嘛你也得出点儿力！怎么样？”

　　事到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打日本人他也是十分赞同的，他不假思索道：“沈师长放心，那就说定了。这墓我一定给你找出来！”

　　陈皮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形图交给二月红，几人就在沈师长的营帐中商讨这次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