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围

吴老狗眼见白俄伙计敲开了门后陆陆续续从外面端进大大小小数个盘子，盘子中摆着手心大小的精致菜肴——数多量少，还是吃不饱。吴老狗拍拍口袋，幸好带了钱。等会得趁霍仙姑不注意再去另吃一些东西填饱肚子才行！

　　吴老狗一直搞不懂有些人为什么喜欢吃这些西洋食物，尤其是未煎熟的牛排，带着血水，虽然自己小时候更难吃的东西都吃过，但是他觉得这带着血的牛排是他这生来吃过的难以下咽的东西了，然而霍仙姑喜欢，他只好顺着霍仙姑的爱好了。吴老狗割了一小块放到嘴里，这会儿正庆幸自己鼻子闻不到，味觉也不怎么好，不然嗅觉加上味觉，那种感觉，可想而知。

　　不带咀嚼得咽下肚，随后自行放了刀叉擦了擦嘴，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掌搁着下巴望向对面正在用餐的霍仙姑。

　　霍仙姑察觉到吴老狗的视线，状似无意的以更加优美优雅的姿势切割盘里的牛排，勾起兰花指端着高脚杯，小嘴抿着葡萄酒。

　　两人就这样一个看一个吃，谁都不讲话。吴老狗嘴只觉胃像被人拧住了一样，直泛酸水，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停住，握住门把手回头：“仙姑，我去方便一下。“

　　霍仙姑斜睨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吴老狗如蒙大赦的拧开门出去，站在过道上捂着胃，赶紧往一楼走，快走到餐厅大门时他骤然停了脚步，因为想到这一出门万一被霍仙姑从窗户那儿瞧见了呢？

　　就在他捂着胃原地打转时一个人突然走了过来，吴老狗抬起头，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腰间系着武装腰带，脚上穿了一双擦得锃亮的长马靴，领口的一颗扣子故意没扣，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衣，严肃中带了一丝年轻人特有的青春气息。他把军帽摘下来往吴老狗头上轻轻一打：”在干什么？“

　　吴老狗捂着胃部，脸色有些苍白，鼻尖上泛出一点点汗珠，看上去有点狼狈：“佛爷！真巧。我在这里吃饭呢，你呢？”话一出口，眼珠子一转：“哦，对，你也是来吃饭的。”

　　张启山眼见着吴老狗捂着肚子，眉头蹙成一团，额头都冒了一层汗出来。问道：“你，这是哪里不舒服？我派人送你去医院。”

　　吴老狗忙说不用了，老毛病而已。肚子“咕噜”的响了几声。他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下脑袋不好意思与张启山视线相交。张启山也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伸出手揉了一把吴老狗的脑袋，随即勾着他的肩并排与他上二楼：“跟我去吃饭。”

　　“这个怎么好意思呢？”嘴里这么说着脚却跟着一起。

　　快走到霍仙姑所在的雅间时吴老狗一低头绕到张启山身体的另一侧，拎着张启山的衣服摆，躲在张启山的身侧猫着腰随着他走，就怕撞上霍仙姑了，让她知道自己吃不惯她点的东西，可不得又是对他横眉冷对。

　　张启山轻笑一声，揽住吴老狗的肩，掩护他朝前走，低声说道：“吃个饭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你是怕谁看见？”

　　吴老狗低声说道：“霍仙姑。”

　　张启山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哦，你们俩在一起？”

　　“是啊！我们在这儿约……吃饭呢，那牛排我实在难以下咽，胃又痛了起来，就想着出去另吃一点。哪知道就碰见您啦！这外头的兵是？”

　　“北边儿来的。”张启山推开雅间门让吴老狗先坐着，随即吩咐副官让人赶紧弄点热饭菜来。

　　吴老狗端着饭碗一阵狂扒，顾不得吃菜，这胃痛起来简直要命。一碗饭下肚，吴老狗揉了揉肚子觉得舒服多了，张启山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吃这么快做什么？好点了吗？”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瞬间觉得满足了：“霍仙姑还等我，我得赶紧过去。对了，她这次夹喇嘛，我们等会儿得下地。我得多吃点饭才行，不然不好干活儿呀！”

　　“哦？你不是很久没下地了吗？”

　　“仙姑开口，我岂能不答应？”

　　“那你等等，我也去看看。”

　　张启山忽然让吴老狗的摊开左手手掌，吴老狗以为他是要给自己看相，就来了兴趣，调皮的问道：“佛爷，你们老张家还会看这个？那还有铁嘴什么事儿啊！您看看，我将来怎么样？是不是儿孙满堂大富大贵啊？”

　　张启山拍了拍他的手掌，又比了比手掌大小，他的手比吴老狗大了一些，恰好能把他的握在手里，觉着还挺有趣，玩笑道：“大富大贵我看行，这儿孙满堂么………”

　　吴老狗赶忙抽回手，对着自己掌心左看右看：“不准，赶明儿我找八爷看看！”

　　他转身正经上下看了看张启山：”佛爷，我这也吃好了，我先过去，省得仙姑骂我。看您这身打扮是有正事儿要办？对了，北边儿的兵怎么来了？现在那边儿不是乱成一团吗？消息都满天飞了。”

　　“来了位师长要和我谈点事儿，这是他的卫队，他这会儿就快过来了。“张启山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吴老狗站起身嘿嘿一笑：“那我先过去，你们谈公务我不好在这儿待。我去跟仙姑说声等您一起走。多谢佛爷救我小命。”

　　张启山拉着他的衣服让他先坐下，压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离去：“我救了你，你也帮帮我。”

　　吴老狗莫名其妙道：“我能帮上什么？”

　　张启山喊来副官吩咐道：“去隔壁跟七姑娘说一声。“

　　丁副官应了一声就去了霍仙姑屋内。

　　张启山正想进一步逗逗吴老狗，沈师长来了。

　　这位沈师长，乃冀察总指挥严振云严司令的得力部下，如今被严司令派来当说客——严司令有意拉拢张启山，原因是张启山有点本事。他虽为后起之秀，部下也仅是一个团的规模，但他队伍装备精良，如今这世道装备这么好的队伍不多见。同时又听说张启山精通风水秘术，有一身通天本事：看三代土。站在山上一眼望去，便可知这山三百年前、三百年后是什么样子。

　　派人买通了他手下的手问过，这个道听途说确实为真。严司令对此很是动心！

　　张启山的家族确实财富滔天，到了他这一辈也还坐拥不少资产，但要拉起一个团，又是自己发饷，底下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金山银山也有搬空的一天！故而他当初刚拉起队伍时是靠倒斗来筹得的军饷。

　　所以便流传出一些村落见到一批人，白天消失，晚上出现，都穿的军装，抬着很多箱子。谁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从哪里消失的。因此张启山的队伍被人称为“幽灵”部队。

　　张启山靠着几个大斗买了好多先进的装备，又练了一批精兵强将。近几年便不怎么倒斗，又做起了一些生意充实家底扩充队伍。后来他的“幽灵”部队成了一个传说，被传的神乎其神，但知事之人只要细细蛰摸一番便可辩出其中有多少真实性。于是觑觎他本事和想拉拢张启山的人实在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