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云（二十三）

我忽然之间大崩溃。

拼力在周围好奇又嫌恶的眼神中迅速收拾起一地狼藉，忍住没有爆发情绪，已经是我当下的极限。

我家姑娘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一边，忽然不知道想起什么，哇地就哭了。

——我也不太理解，我还没哭，她无缘无故的，到底是哭什么哭。

她这一哭直接刺激得我更加委屈，很快就是强弩之末了，一时半刻根本没余力去哄她，我自顾且不暇。

“熙熙，这是怎么啦啊？熙熙，别哭别哭。”

我呆呆地看着似乎并不该出现在这烟火气息的小超市里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蹲下身子，拉住我家姑娘的手，柔声安慰。

我姑娘倒也十分给面子，哭了两嗓子就平静了。他又找超市售货员要来拖布水桶，要帮忙收拾残局。

我终于醒过来，赶忙去抢，“我来吧，我来，别弄脏你衣服。”

“不用不用。”

人家超市的人就在那儿站着，怎么可能让顾客动手，我俩客气之间，已经把地擦干净了。

我恍恍惚惚，人要到已经站在超市的外面了，才意识到自己当下的模样实在不宜见人。

头发随便拢一拢，两鬓的碎发毛毛地飞着，满头大汗，发丝粘在脸上，脸上又出了油……没化妆，甚至也没穿件像样的衣服，随便套了件大T恤趿拉着拖鞋就出来了。

不过就是家门口超市买点油盐酱醋，谁知道会在这里碰到大音乐家。

我觉得自己好狼狈，从头到脚都是醋的味道。

“李总，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难为情，没话找话。

李奕谆居然和我开玩笑，“我怎么就不会在这里？厕所我也是得亲自去的。”

只不过这玩笑令我更加难为情了，“东西我自己拿吧，谢谢您了。”

李奕谆不动，下巴扬了扬，“我车子就在前面，你们这东西太多又太重了，怎么拿得了，送你们回去吧。”

我想拒绝的。但孩子眼神殷切，东西又确实太多太重，而我，又确实累了。

人在疲惫到极点之时，意念也薄弱到极点。

“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就叫我一声。一个微信的事儿，免得自己着急。”

我莫名地负气，“不用了，以后我就从网上买了，送货到家，非常方便。”

李奕谆被我呛一下，也不气恼，仍然笑呵呵，转移了话题，“熙熙，叔叔没在这几天，你们都玩什么啦？”

“小智叔叔，你不在，我们也没什么玩的。以后你要是再开演唱会，带我们去好不好？我们给您当观众，举灯牌，大声叫，我们声音可大了。”

“……谁说我去开演唱会啦？”

“小胖说的，他说你去开演唱会了，没有几天回不来，让我们跟着他一起弹琴唱歌，但是我们没人乐意理他。”

“喔，没有，不是，”李奕谆目光往副驾驶这边侧一侧，也不知道是在看后视镜，还是在看我，“其实是有朋友正好在巡演，缺个贝斯手，我去帮了几天忙，顺带去考察一下市场而已。”

我顺口一应，“噢，是嘛？”

——并不觉得这话是对我说的，亦不认为堂堂李总有必要和我一个小员工交代行程。

我全部的意志力都在自己身上散发的醋味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