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见齐王的萧无声并没有激动，反倒愁眉苦脸的。

　　“舅舅！我来了！”齐王高兴得叫道，见自己舅舅一脸愁苦觉得很疑惑。

　　自己马上就是皇帝了，舅舅到底在担心什么？

　　“走吧。”皇后催促到，“马上我就不是皇后了。”说罢，皇后走到前面，齐王与无名被几个太监夹在中间。

　　太庙的大殿宽阔而阴森，烟雾弥漫，牌位都供奉在深深的壁龛里，尽显阴冷的感觉。但今天这些威慑力失效了，一群人在它们的身边做出了不敬之举。

　　大殿的门敞开，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每年也就两三次。

　　几十名太监与宫女排成两行，站在门口，看他们的神情，像是即将被献给大吴列祖列宗的祭品。

　　一名掌管太庙的礼官颤抖地趴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向鬼神乞求饶恕，他不敢拦也拦不住这些闯入者。

　　齐王与无名面对面坐在小圆凳上，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皇后站在他们中间，听着一位又一位太监宫女的报告。

　　“几十位重臣聚在太庙门口喧哗，门外还有大量百姓聚集。”

　　“大臣们已经冲进内宫，正前往太后寝宫。”

　　“又有一波大臣得到消息，直奔太庙来了!"

　　消息接二连三，太庙似乎变成了战场，四处都是敌人，越逼越近。

　　皇后不动声色，面对任何消息都是简单地“嗯”一声，必须做出回答时就只有一句话： "先帝尸骨未寒，作为臣子应该多体谅，谨守礼节。”

　　“诸位严守门户，太庙是重地，他们不敢冲进来。”

　　可是这些消息在齐王看来却另有玄机，每次听完之后，都要用脚轻轻踢一下无名表示得意。但他不敢胡言乱语，那名长相奇特的宫女就站在他们身后，手劲儿老大了，齐王挨过两拳之后老实多了。

　　时间很快到了正午，烈阳当空。事态更加急迫，一名小太监说太后寝宫被一群早已赋闲在家的老臣包围，他们跪在庭院里放声痛哭，衰悼驾崩的安帝，控诉着东海王生前的恶劣行径。

　　还有一群大臣则冲到了太庙门外，同样跪成一片，齐声诵读一篇篇文章。

　　齐王面露喜色，刘埔则在寻思中常侍殷巍怎么不见了，那样一名勇猛的太监，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躲起来的。

　　太庙门口的大臣已经有两三百人了，连落脚都地方都没有，宫女虽然这样说，但刘埔从宫女的颤抖中肯定人只多不少。

　　整座大殿中，只有皇后还保持着完全的镇定，命令其他人坚守门户，对殿外的诵读声不做任何回应。

　　“外面的大臣在干吗?祭祖吗? "太监于慈问道，他没有什么学问，听不懂外面那晦涩难懂的文章。

　　“这是一篇檄文。”皇后闭上眼睛轻声道，又仔细听了一会儿说，“中原洪水，南方地震，甚至北方异族入侵，责任全在我身上。”

　　“胡说八道! ”于慈颤声表示愤慨， “真是一点规矩没有，岂有此理！”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殷巍和王景人呢？他们两个不是信誓旦旦说可以劝退大臣吗?怎么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 ”于慈问到。

　　皇后这次连头都不摇了，只是笑着。

　　殿外的诵读声越来越响亮，齐王的胆子随之大了一些，低声对刘埔说：“你父亲做了错事，虽然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让你当皇帝，但大臣们是不会同意的。”

　　“太后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大局而是由皇后来？”无名的关注点永远不一样。

　　“这……不说了不说了，这里面弯弯绕绕的太复杂了，说不清楚。”齐王没好气得说到。

　　于慈一会儿跑到门口躲在守门太监的身后向外张望，一会儿又跑大殿来回踱步，“我认识几位外面的大臣，让我去跟他们谈谈，或许能让他们退走，一直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

　　“你认识？”皇后略显惊讶。

　　“也不是很熟。”于慈急忙改口， “见过几面，互相能叫出名字而已，围攻太庙实在太不像话了。真是的，皇城的卫士全都叛变了吗?居然没一个来维持秩序的。”

　　“卫士只奉皇帝旨意，如今帝位空悬，他们自然无所适从。”皇后倒没有特别意外，想了一会儿又说， “你去吧，或许真能成功呢。”

　　于慈转身便跑了出去。等他的身影消失，齐王冷笑了一声：“于慈挺聪明的，他这是要逃跑了。”

　　皇后回头看了看齐王，什么也没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这微笑却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喂！你到底在等什么？立我为帝不就困难迎刃而解了？”齐王再也忍不住了，质问着皇后。

　　皇后笑着摇摇头：“安帝遗诏说立他当皇帝。”目光望向无名，无名连忙把头低下，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希望，事情能快点儿结束。

　　“他父亲是逆贼！你要立一个逆贼的儿子当皇帝？要是我就直接杀了他！”齐王有点生气。

　　“你哥哥是逆贼，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也杀掉？”皇后反问到，齐王哑口无言，大殿又陷入了沉寂。

　　齐王似乎说对了，于慈没有回来，外面的诵读声也一点儿没有减弱。

　　齐王站起身，大声道：“等我登基，我可以给很多赏赐。”

　　皇后没有理睬他，齐王自己反倒被那位宫女单手拎起来，又给摁在凳子上。

　　“放开我，我马上就要当皇...哎哟”齐王头上挨了一拳后不敢挣扎了，怒视宫女，将其视为登基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仇人。

　　皇后转过身，面对两位:“抱歉，让你们经历这些，帝王也是人，闹起家务事的时候跟老百姓没什么区别，只是牵涉的人更多一些。”

　　无名坐在那里不动，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一个太监大声叫道:“攻进来了! ”

　　直到这一刻，皇后终于脸色微变，她之所以可以守住太庙，靠的不是人多势众，而是大臣们对太庙的敬畏，一旦敬畏被突破，她将一败涂地。

　　那位宫女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匕首，大步走到门口，似乎准备决一死战，那气势就和训练有素的死士一样。

　　齐王心里希望大臣们能坚决点儿，快点带自己离开。

　　守门的两排太监与宫女四处逃散，一人大步跨过门槛，那位宫女双腿微弯，正准备扑上去时。

　　“是我!”殷巍站在门口，背朝阳光，身后跟着五六名随从，这是他给刘埔留下的第二个深刻印象，与第一次的阴冷正好相反。

　　宫女回头看了一眼皇后，退回了原位。

　　殷巍走到皇后面前，冷静地说:“谈成了，新帝一登基，立刻就能加盖御玺。”

　　“谈成什么了?”齐王大声问，没有得到回答。

　　“不能大意， 萧无声交出太尉的官印了? ”，皇后问到。

　　“正在进行，王公公在盯着这件事，我回来报信的。”

　　齐王更加疑惑了，舅舅为什么要交出太尉的官印？

　　突然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舅舅拿官职交换，我就能当上皇帝了!”

　　还是没人应声，无名抬起头，看着殷巍，虽然韩贵人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可自己却对这名太监充满信心，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降临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