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陈耀辉趁着天光找到波家兄弟,刚好傍晚有一搜快船从葵青货运码头出发,途经富隆港。
海的尽头,斜阳西沉,浅红昏黄的光照不到甲板底层,汗味和霉味弥漫促狭的货舱,里面歪歪斜斜挤二十几人,大多是无拘留证的越南打工仔,等船驶入大海,彭昱霖和陈家兄弟就手挪了几个集装箱,勉勉强强腾出一块地方坐。
三人你瞪我我瞪你,面面相觑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陈耀辉从兜里摸出一颗烟叼在嘴上,手里握着金色打火机,推盖,再推盖,等到指腹压在转轮上,彭昱霖一手将嘴里的香烟夺了过来。
彭昱霖你TM脑袋进水啊!
他指着后面的集装箱上的标示。
彭昱霖箱子里面都是易燃物,遇到明火会爆炸的!痴线!
陈耀辉一脸颓丧的低着头,骂:
陈耀辉操!肥坤这个二五仔,早晚收拾他!
彭昱霖说:
彭昱霖阿辉,出来混只有一时得意,没有一世得意,谁都一样!
陈耀辉不是他华老五,我们会窝在这鬼地方受罪?
彭昱霖你太看重眼前得失,坛坛罐罐打碎了还可以在堆砌,失去的我们必将翻倍拿回来!
陈耀基拍一拍弟弟肩膀,已示安慰。
身陷泥泞,才会渴望爬入云端。
星火之势即可燎原,此刻的彭昱霖如同荒原旷野中一团烈焰,借一把东风,将尔等匪类一一荡平。
货船盛着朦胧的天光抵达富隆港。
一夜无眠,三人拖着一身疲惫在码头附近的小旅补了半天觉,等一觉醒来,带着惺忪睡意往赛纳赶,腥臭的海风吹乱鬓角的碎发一撮一撮粘在一起,好似一身水汗的渔民,踏着余晖结束一天的忙碌。
赛贡这个地方说大不大,势力却很是复杂。
火拼、械斗好似家常便饭,他几年没见林伟杰,对方混的好赖自然也不清楚。
不远处的街头,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下机车鱼贯穿梭,烟波浩渺的街头都弥漫着浓浓的尾气。
人高马大的场头将三人带到馆事面前,管事扫了他们一眼,大概是觉得他们几个是生面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人领进场地。
里面到处是金光闪烁,绿桌红码,这种规模,赛贡恐怕找不出第二家,管事走向一张牌桌旁的男人,他双手撑着桌沿,脖子上挂条银链,皮肤黝黑孔武,很显然是这里的老四九,俩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那男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跟着男人走到走廊最里面的房间,男人推开门,迎面撞上一个刚马仔模样的瘦男人。
看场男杰哥呢?
马仔在里面讲电话......
马仔看了看后面的人,嘿嘿一笑,说:
马仔鸡哥...有生意呀!
看场男不耐烦嚷:
看场男关你屌事?滚滚滚。
被骂的马仔一脸委屈,扒在门框上,梗着脖子不讲话,里面的人刚好在这时撂下电话,抬眼时竟看到马仔身后的彭昱霖,惊愕之余,嘴角也跟着扬了扬。
里面的人刚好撂下电话,抬眼时看到站在门口的彭昱霖,惊愕之余,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彭昱霖迎上前方直视的目光,几米外相睇而视,仅凭一个眼神的交换,即可替代重逢时的寒暄,
打发掉手下,四人在狭长的办公室中坐下来,老友相聚,林伟杰甚是激动,聊着这几年的经历,感叹几人昔日的情谊,但彭昱霖并无心思叙旧,林伟杰也很快从他愁云惨淡的面色中猜出了端倪,试探地说道:
林伟杰霖哥,是不是有麻烦?
彭昱霖怔了一下,直奔主题。
彭昱霖我前段时间遭人暗算.....若非遇到贵人相助.....怕是再无机会来见你!
林伟杰脸色一变,沉声说:
林伟杰人找到没?
陈耀基借口说:
陈耀基是越南枪手——
陈耀基霖哥前脚一出事,仇家便夺掉我们的地盘,我们认为这事与越南帮脱不开关系,这才连夜做船来揾你。
林伟杰陷入沉思良久。
近年来不断有新力量涌入赛贡,一个比一个狠辣,老帮派被分割抢夺的七七八八,想从当中寻出蛛丝马迹绝非易事。
彭昱霖吸了一口烟,拿出口袋里的弹头递给他,说:
彭昱霖这个是否眼熟。
林伟杰混迹赛贡多年,一眼变认出弹头的出处。
林伟杰的确是越南帮的人......
彭昱霖点点头。
彭昱霖袭击我的那两名枪手脖子后面都有同样的刺青,是一只鹰。
彭昱霖话音刚落,林伟杰大惊失色,慌忙间,两人四目相对,彭昱霖即可从他凌乱的眼神中察觉到异样。
彭昱霖阿杰.....规矩我懂......你只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剩下的我哋自会搞掂,不会让你难做。
陈耀辉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瞬间来了火,大骂:
陈耀辉林伟杰,你TM良心被狗吃了?当年你腿中弹,是谁背着你走了一天一夜才将你从那片密林里救出来的?
陈耀基阿辉,你少讲几句!
陈耀辉愤愤盯着林伟杰,一旁的彭昱霖也在沉默中等着他开口。
林伟杰叹了一声,缓缓道;
林伟杰霖哥,枪手是义和的人。
彭昱霖义和是秦爷的人马,秦爷向来同华老五无来往,怎么会忽然搅和到一起?
林伟杰这事说来话长——
林伟杰顿了顿,将义和这几年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彭昱霖。
林伟杰陆洲上位没多久便搭上香江的华五爷,搞BF、搞黑火,直到一年前,华五爷又将生意交给他在香江的合伙人......
彭昱霖蹙眉道:
彭昱霖谁——
林伟杰叶文俊。
看来林伟杰并没说谎,彭昱霖也松了一口气。
彭昱霖阿杰,秦爷待你不薄。
林伟杰低头拢了拢领口,满脸苦涩的说:
林伟杰秦爷待我是不错.....可那又怎样.....我手里只有一家赌档.....要地盘无地盘.....要兄弟无兄弟.....哪里是陆洲的对手!想为秦爷报仇等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其实他说的没错,无论是林伟杰还是他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都不可能贸然动手,纵使有心,也只能隐忍。
彭昱霖沉吟片刻,开口道:
彭昱霖阿杰,你能否搞来他们最近一次交易的时间?
林伟杰面露难色。
林伟杰陆洲疑心重,那些生意几乎不会让我哋这些跟随过秦爷的人碰。
彭昱霖对他还是信任的,起码在这件事上林伟杰并无隐瞒他们,想到这,他又道:
彭昱霖阿杰,你若还当我兄弟,就帮我这个忙!
林伟杰定定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变得又黑又亮。
林伟杰放心啦霖哥,交给我来搞掂!
那晚,林伟杰为三人安排了落脚的地方,赛贡靠海的一座废弃码头,虽偏僻了些,好在桌椅家俬生活用度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院子后身的海岸泊着一条快船,方便三人随时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