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的嫡三小姐这几日可谓难得的娴静端庄。
整日待在闺房之中,拿着以前从来不看一眼的花样子绣了起来,偶尔还和侍女玩玩儿花绳。
从前不着调的模样可是半点也见不着了。
侍女平儿可以说是很了解自家小姐脾气的人了,看见范诗菀这样不寻常的举动,心里也感到讶异。
“小姐。”
她看着范诗菀拿出昨日在布坊买来的上好红绸,比比划划的像是要在上面绣花。
“您这是做什么呀?”
这是一种极有质感,颜色艳丽又不失端庄的料子,范诗菀让侍女帮自己抻开,摆在桌子上,准备剪下一块来。
“你看不出来吗?”
范诗菀狡黠一笑,手上动作不停。
平儿为难地放低了声音,像是做贼心虚一样说:“小姐这是要做盖头吗?”
卫国有这样的传统,新嫁娘的婚服是应该自己亲手做的,才算得上是体现了重视和体面。
女子到了适合的年龄都会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婚服。
一般有点底蕴的人家都会这样做。
可是......
平儿从来不知道自家小姐居然无声无息地想嫁人了,这可真是稀奇。
她可是连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小姐有喜欢的人了吗?”
怪不得小姐这一段时间都在跟着嬷嬷学习女红,比较难的地方平儿代劳了,最后倒也勉强有了个样子。
“说是喜欢,也不尽然。”
剪子利落划过,只听见嘶啦几声,布料成了大小刚好的模样。
“那就是小姐不喜欢?!是大人逼小姐嫁人的吗?”
看着丫鬟那副焦急的神情,范诗菀心想看来自己的婚事的确焦急,连这个小傻子都会这么感觉了。
“也不是不喜欢——”
范诗菀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发现嫁给对方自己可真是不算吃亏。
“这人相貌俊美,仪表上佳,身份嘛......天潢贵胄。”
此话一出,平儿瞪大了眼睛,显得激动极了。
是三皇子?
她看懂了这疑惑的眼神,果断道:“不是。”
“他可比三皇子有前途多了。”
“那小姐千万不能放过这样的良人呀!”
平儿急忙忙地啰嗦个不停:“要知道,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小姐盯着,指不定就被谁抢跑了。”
此时,范诗菀却甜甜地笑了,一派天真无邪。
正是因为那些小姐都是世家之女,才和他没可能啊。
“三小姐、三小姐——”
一个小童子跑进来,敲了敲门。
“看见、看见人回了。”
“谁回了?”
平儿正纳闷,就看见自家小姐一把扔开了手上的绣花,拉着她就往外跑。
......
......
喧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正在赶集。
两边屋楼林立,还挂着绚丽的绸缎,每隔几米便打上花结,空中飘摇的犹如美人水袖轻舞。
各种小贩拼命吆喝着,一副祥和繁荣的景象。
直到马蹄声愈发激烈,由远及近。
锦衣卫气势汹汹地的骑着马在前面开道,尘土飞扬间,霎时从人潮中辟出一条宽阔路径。
平儿和范诗菀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场面,登上了视野最开阔的酒楼,选了个临窗的座位观察。
初入眼帘的,是一抹深沉的黑,仿佛裁下了一段夜色,敛尽光芒。
双肩、通袖和膝澜处都有金纱织成的花纹,这样华贵的布料又让那黑色在日光下,增添了几分异彩。
单袍交领右襟,阔袖束腰勾勒出来人矫健而流畅的匀称的身姿,即使他带着斗笠,也让人情不自禁想象,隐藏着的面容是何等风采。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范诗菀喃喃念出从前背过的诗句。
只可惜,这位少年不是不识愁苦的五陵少年,而是冷酷桀骜,见血封喉的弯刀。
像是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他侧头一瞥。
只看见飘扬的黑纱下,一双墨翠眸子亮得惊人。
范诗菀感到了惊艳,可是这并不能抵消心中的犹疑。
这样一个人,要走近他,是十分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