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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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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陵的病在一夜之间好了的喜事传遍了整个皇宫,却因在朝廷中备受冷落而无人问津。

待他盥洗完毕之后,他照往常一般行走景花园中望了望,便漫步到风诗厅内同木清下棋。

木清瞧见景陵又吃了一棋时,耐不住便轻笑出声。

景陵眼皮一抬,双眸微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将心中疑惑脱出:“木清姑姑神色显虑却嘴角发笑,可是有话与我讲?”

木清拿着白棋的右手顿了顿,手背上醒目的伤疤在白皙的手上尤为突兀。

她随后将棋落于棋盘某处,抬起右手朝那处指了指,温和道:“殿下看,奴婢将棋子置于此处,是无路可走,殿下继而将失田败地来挽回战局。两败俱伤,无一幸免。”

景陵单手托着下巴,骨节分明纤细的手指在案板上敲了敲,眼神飘忽不定,开口道:“我方才急了。”

怎会不急?生死间糟了一趟,如何不急?

木清摇摇头,收回两颗黑棋,再次布局,层层围堵:“殿下自昨夜以后,不像自己了,将军于殿下而言,真是解药。恕奴婢直言,殿下可是要往前一步了?”

往前一步,若踏得不好,亡于火海,尸骨分离。

若尚可,便可坐拥天下,名流千世。

景陵颔首,他淡淡低吟道:“姑姑,劳你烦心,我自有分寸。不瞒姑姑,昨夜同将军进行那事之后,本宫的体内似是灌入了一道气体,浑身畅通无比。且那处……也无任何怪异。心性自然也是会变的,且自知晓背后兄弟欲将我推下深渊后,我要将此举一一还回去。奈何天眷顾,舍得救我于火海间。如若再不反抗,当真尸骨无存!”

话由淡到烈!他的心底带过的全是狠厉。男人,孰不愿拥权贵之位?更莫说前世那日是暗箭之痛,灭门之灾!这些年受了太多折磨,他墓底的母妃,满门抄斩的穆氏,从小住冷宫吃过蟑螂老鼠,被皇子们当狗的幼时……

自王妃入木墓那刻,景陵的身体急剧下滑,年年日日都是泡在药罐子中度过,身体病理爆发的时段,更是苦不堪言,且仅两种选择,第一痛死;第二与心仪之人合欢后痛死。

保荣华富贵?他从未被重视过,直到他十四岁那年,皇帝才想起了朝中太子。

更莫提朝中之事。

朝中大臣没一人看好他。

木清暗暗吃了一惊,心下跳动不停,她的殿下变了,由身至心。以往的陛下,走棋说话不会如此狠厉,气势不会如此凌人,答语不会如此完整,眼神不会如此凌厉。

她从前的陛下,向来都是自卑又散漫,是将自己包裹于网内的蝉蛹。

木清沉吟片刻,并未回话,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奴婢遵从殿下任何意愿,只是,殿下可是爱慕李将军?”

景陵惯于勾在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声音低沉:“姑姑,为何如此之问?”

“殿下病糊涂时口中除了唤王妃与奴婢,还唤了将军。如此,奴婢才去寻的他。再之奴婢私自干涉殿下私事,殿下竟未怪罪奴婢多事,反而淡然处之,随心接受。奴婢再是愚笨也是知晓了。”

景陵心下了然,稍稍抬眉,一副玩世不恭话语:“姑姑聪慧过人,我就喜他那俊酷模样,如何?”

话语一出,木清仅顿了顿,也未做多大反应。微风从两人的脸颊拂过,池中的水被吹得层层波动,高于人半腰的百合花随风飘扬,柳絮纷飞,似有什么情绪将破土而出。

“自然。”木清落下一白子,景陵完败。

朝堂上。

年过半百的天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珠帘自冠顶垂落,遮了那不失英姿的眉眼。天子坐在黄座上,明黄色的龙袍透过皇顶尤为炫目。

朝礼过后,众臣双手执笏,半低着头,弯腰跪至于地,等候着皇帝的发话。

武左文右,皇子立于最前,分至左右。左右之间空出二人肩宽距离,似是楚河分界。

须臾,皇帝浑厚的声音自静谧的大殿中响起:“众爱卿平身。”

文武百官拂拂宽大的袖袍,“谢陛下。”再从殿上起身,归置原位。

景元帝往殿下一瞟,见面色略微红润的太子,随意问道:“听闻太子近病发作,御医无解,今日看来,身体并不如传言所说。”

他双手撑地,左手置于右手上方,头置手后,回想从前其他皇子的说辞,他不紧不慢的答道:“儿臣该死,令父皇忧心了。儿臣的身子向来如此。体内之病非一朝能解。只是想着,能为父皇解忧一日便是一日。”

虚伪套话,易得很。

李成瑾站在自家爹李太尉身后瞧见景陵跪在殿中快要支撑不住的模样,面不改色。

其他皇子大臣听闻景陵所说,面色晦暗,私下各自交换了眼神。

皇帝闻言,抿嘴笑了笑,右手单抬:“还是太子有心,平身吧。大病初愈需多加休息,愈后方可参与国政学礼,每日上朝。”

景陵一听,心下微微讽刺,却面露喜色,连忙答了谢,便起了身。学礼,他从未想到,竟还有机会学习城外的礼学,射箭、骑马、参军……其实,他是能的。但由于从小的身体,再加之外传的闲话,再好也便不好了。

知识与一些技巧都是他旁听或苦学来的。

他走到自己的臣位时,桃花眼一抬,就瞧见了李成瑾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模样。

心中暗喜。

只一瞬,他冲那方向半勾起了嘴角,挑了挑眉,眼神狡黠,像只狐狸,唇形画道:“可有想我?”

李成瑾看他那顽皮模样,脸立马紧绷起来,冷冷清清。

他从出世起,除了第一声啼哭有过较为明显的情绪波动以外,再无其他事能够泛起心中的涟漪。

他爹是朝中太尉李诚治,他从小便常随李诚治一同出席筵席,总会被其他大臣调笑:“成瑾此刻被我们逗弄都不笑不哭,不言不语,将来娶了娘子,看成瑾如何面临。”

他爹捋捋胡子,笑纹从眼尾溢出,欲开口阻拦好友的玩笑,便听到自家孩儿一本正经的回语:“小侄娶了心仪之人,必真心以待,定面露喜色。且以我为天,以其为首;知其心灵,唯吾一人,情意绵长。”

思绪被朝堂上清脆的声音打断:“父皇,儿臣有事上奏。”

只见那人身着黄服,相貌是众皇子中与景元帝最为相似的。面目清秀,但眉眼隐隐的英姿透露着帝王之气。话语随和曲转,再难说难言之语从他口内脱出都易入人心,便于接受。

七皇子景舜,最具帝王之气。朝内众臣一半都倾向于他,为他所用。

李成瑾目不转睛的盯着景舜,眼神含笑。

景陵一听到声音的来源,全身都给绷直了,又稍偏头,看到李成瑾那痴迷模样,恨意又浮上了心间!

景元帝颔首,问:“何事?”

景舜拂了拂衣袍,席地叩首,“禀父皇,儿臣前些日子与太傅出去习礼时,归来路经城外军营见李将军于此,不由自主地进去军营与其攀谈了几番。由李将军带路引儿臣众观了兵将之风,雄风阵阵,威风凛凛!儿臣心由生惧,欲加入其中,名利其外,今后只为国效力!再则,李将军同儿臣一路长大,情谊深厚,心性相像,若由他相助,儿臣定会在兵家常事知晓更多。”

此话说得酣畅淋漓,诚意由心生。

景陵脸色本带不屑之意,听闻“李将军同儿臣一路长大……”此番话后,面色煞白,尘尘往事浮于心间。

那些暗自窃喜的窥探,耻于面对的自卑,备受苦楚的屈辱……

那时七皇子也这样奏朝,欲同李承瑾一路学礼,加之那时七皇子略微亲近于他,他的心中对七皇子的崇敬便深了一步。

七皇子面临爱慕之人,可当着众朝之面道出想法,而他……只能卑微的在角落默默观赏,恰似鼠蚁。

景元帝从来宠他,不曾有疑:“难得皇儿如今持有好学上进之心,朕自然应允。不知太尉与将军可有意?”

却不曾料到。

太尉沉默片刻,出列叩首:“景舜乃尊贵之体,军队粗人粗地,臣惶恐。”

李成瑾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相托至半空:“臣掌管军队有所疏忽,求陛下责罚。”

景舜脸色一变,心间闪过寒意。

景元帝见父子俩这般态度,心下一沉,不由怒气散出,却只抛出只言片语:“爱卿这是何意?”

此话一开,本来带些窃窃私语的大臣一下子安静了,每个人神色莫辨。或疑虑,或意外,或不解,或讥笑,或嘲讽,众观全臣,反应比比皆是。

太尉李诚治很是沉着:“禀陛下,七皇子乃金尊之体。”

“无妨!难道爱卿是瞧不上朕的皇儿么?七皇子去了,一切照着军营准则来,莫特殊对待便是。”景元帝深知太尉操的什么心,把疑虑都解了开来。

一口一个皇儿。

李诚治一听,心下叹了口气,无奈道:“是,陛下。”

景舜也跟着答了谢,李家……不出意外,一年拿下,他还想开口提带景陵过去的事时,便被景元帝的话接了过去。

景元帝看着李成瑾还跪在地上,道:“李将军平日表现,朕自然知晓,责罚倒不必,严加看管便可。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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