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隔海会归来（五）

　　中考结束后，林夕照踏上了去往远方的火车。

　　临行前，她将顾叔叔和妈妈的合照拿了出来，还写了一张祝福贺卡送给他们。妈妈眼眶泛红，哽咽着说：“夕照，如果你不喜欢，妈妈便不再结婚。”

　　她摇了摇头道：“妈妈，我希望你过得幸福。”

　　一天一夜，她在车站见到了顾千山。他瘦了，神情却很欢喜，眼神坦荡，一点儿都不像撒了谎的人。

　　顾千山带她见了一个人——男人四十岁上下，眉眼苍老浑浊，皮肤松弛，半瘫在轮椅上，风吹过他的袖管，空空荡荡。

　　“夕照，这是曾叔叔。”顾千山介绍道。

　　男人一见她，竟激动得热泪盈眶，伸出手喃喃道：“夕照，你是夕照？”

　　“曾叔叔……”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种。曾叔叔说，那次意外发生时，他死里逃生，却失了两只手臂，从此再也无法乘风破浪。

　　“你真的跟林哥说的一样可爱。”曾叔叔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从前在部队，林哥常拿出你的照片看，给我们将你小时候的故事。”

　　“你和妈妈，过得还好吗？”曾叔叔问。

　　“我们很好。”

　　“那就好。当时林哥总说，他耽误了你妈妈，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要不是千山联系上我，我始终无法放心，现在知道你们过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她蓦地红了眼眶，抬眼正对上顾千山的目光。

　　信的确是他写的。他从林母那里知道了她的心结，就想方设法联系上了曾叔叔。曾叔叔双臂残疾，那些往事只能由他代笔。

　　他没有说谎，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为她的惦念画上了句号。

　　回程的车上，她久久沉默，顾千山拍拍肩膀，让她靠着他休息。他已经有了那样宽阔的肩膀，仿佛已经是个能够承担风雨的大人。

　　她放心地闭上眼，空气中有海风的微醺，这一刻，她觉得他们早已是密不可分的家人。

　　“你说，妈妈和顾叔叔会一直幸福：吗？”她问。

　　“你放心。”他答的很肯定，“我堂哥和阿姨少时相爱，只是后来被长辈拆散，阿姨嫁给他人后，他就做好了终身不娶的打算。后来峰回路转，再一次相遇，他把你当亲生女儿来看待，上次你生病，他冒雨开车出去买药，途中撞车受伤，可他宁愿被阿姨误会也要隐瞒伤情，不想让阿姨担心。所以，他们一定会长长久久的。”

　　顾千山的眼神坦荡，继续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吗？”

　　她没接话，他已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们离婚了，没人愿意带着我。”他眼中并没有太多伤痛，“我原本有一个妹妹，有一次，全家在游乐场玩，我去买水回来，她却不见了。那时候人贩子猖獗，报了失踪却一直没有进展，爸爸妈妈互相指责对方没看好女儿，没过多久就离婚了。”

　　“她叫秋雨，顾秋雨，和你一样，有好看的酒窝。”

　　“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长的像你妹妹吗？”

　　他摇了摇头，否定道：“我对你好，并不是因为把你当成她，只是我不愿放弃。我希望她和你一样平安健康地活着，被人温柔地照顾，终有那么一天，等着我去找到她。”

　　他指了指自己的警服，眼神坚定。

　　顾千山会等到那一天吗？她不知道。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如顾叔叔，如她自己，在无情的时光里，守着那一份希望。

　　而她相信，真心终会跨越山海，将他带到爱的人身边。

　　也许那句诗，可以再换一个写法——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