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笑，扰了雨里的猫（二）

　　教室里很安静，隐隐的臭味从角落蔓延开，同学们捂住口鼻，有些抱怨地看着季钥。不知谁趁着周末，将烂掉的榴莲塞进季钥的书桌里。她早上进教室门时学委正催作业，浑然不知地将手伸进书桌，摸到黏腻腻的一片，再一看，手上、书本和文具上都沾上了黄色恶臭的糊状物。

　　季钥脸色一滞 有些歉意地看着同学们。她默默收拾了文具拿去洗手间清洗，一路上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甚至还有人绝望地问身边的人：“我们学校厕所爆炸了吗？”

　　女生脸涨的通红，水池里狼藉一片，她双手用力地搓着。这味道臭的独特却很悠长，如果藤蔓一样牢牢地附在她身上。作业本擦了好几遍还没干净，字却已经晕染得看不清，她干脆扔进了垃圾桶。

　　是谁干的呢？或许是陈雾寻，或许是其他人。她拎着湿抹布进教室时，已经上课许久了，老师目光冷厉地看向她：“季钥，全班就你作业没交。”

　　“我……”

　　“是我布置的作业太多，让你受累了吗？那我的课你也别上了，出去站着。”老师愠怒地看着她。

　　上次季钥没交作业，老师问她时，她说：“学校里的课程已经满负荷，再加上被占用的体育、音乐等副科，就连回家也要写作业到凌晨，我认为学生拥有足够的课余时间才更合理。”

　　那次老师虽然生气，却也没有责怪她，之后减少了作业量。但这次老师误以为她得寸进尺，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季钥没有解释，她靠在教室外的墙上，一面是老师讲课的声音，一面是安静的林荫道，香樟树的树冠层层叠叠，像或淡的绿色的云。

　　她想起自己最好的朋友周禾禾，这个总爱骗她、捉弄她的小姑娘，拿香樟树的果子骗她是小樱桃。她将信将疑地放进嘴里，对方却得逞地大笑起来。她追不上周禾禾这个百米短跑冠军，跟在身后气急败坏地乱叫，对方又一溜烟小跑回来，往她手里塞了一颗奶糖，说：“不要生气啦。”

　　她记得周禾禾脸小小的，头发又顺又长，装可怜的时候没有人忍心揍她。那时候很多同学都喜欢周禾禾，现在大家大概已经忘记她了吧。季钥低下头，手里的眼泪顺着墙壁淌下长长的湿痕，潮湿的感觉从手心侵入心中。她知道在很多人眼中，她像个张牙舞爪的斗鸡一样，处处和别人作对。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更不会因此难过。

　　不许难过，她对自己说。

　　晚上，季钥照例在校友群里刷公告，因为临近校庆日，要求各班排练节目，进行校园大扫除，为“建校纪念日”做准备。她看着公告毫无温度的字体，扬起一抹冷笑。

　　第二天课间，走廊上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拿着手机议论纷纷。校友群被刷屏了，有人发起了反对举办校庆的投票，理由是为了校庆大家辛苦排练好几周，顶着烈日在操场暴晒，这个高举“感恩”的旗帜的行为实属可笑。

　　这番言论自然引来一些反驳的声音，有人回怼道：正因为有你这样自私的人，学校更注重培养感恩精神。

　　感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大费周章辛苦的都是学生？

　　尊师重道是传统美德，老师本应站在三尺讲台，学生也本应身体力行聆听教诲。

　　几个回合的辩论不分胜负，但一时间这个问题不断发酵，成了学校最热门的话题。不少同学认同反对的观点，点赞数也随之水涨船高。发言的人都是匿名，也许就是此刻若无其事看热闹的其中一个。同学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季钥正在黑板上写题，女生微微踮起脚，将答案填在最上面的横线上。

　　她擦了擦粉笔灰，穿过走廊去洗手间洗手。靠着栏杆讨论校庆事件的几个女生忽然拦住她，有些歉意地递过来一瓶可乐，问：“不好意思，可以帮忙打开吗？”

　　季钥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们，习惯性地拉开了易拉罐，忽然“嘭”的一声，可乐兜头罩脸，喷溅了她一身。

　　“上次的榴莲好吃吗？我们特意送你的哦。”短发女生得意地笑道，“都是因为你，陈雾寻才没能拿到冠军，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给他送花，你居然还敢做出这种事。”

　　季钥皱了皱眉，她费了些力气才想起陈雾寻。她一直一起他没有朋友，原来他的狂热粉丝倒是不少。

　　好事的同学找来了陈雾寻，男生写作业被打扰，表情有些不耐烦。他将季钥的狼狈尽收眼底，同学们劝刀：“陈雾寻，你一个男生就别跟季钥计较了。”

　　男生双手插兜，事不关己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季钥闻言回过头，陈雾寻目光清明地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既不是煽动别人欺负你的人，也没有因此对你有过分的时候举动，当然，也没必要帮你。”

　　女生们原本看见陈雾寻时露出一丝胆怯，但现在她们似乎受到了鼓舞，气焰更加嚣张了。季钥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站定，对女生们说：“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恶作剧，但是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的眼神如同紧紧盯着猎物一般，寒冷又充满危险，就连看热闹的同学们也不由得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