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风起

这里是一片平缓的盆地，被一群不算太高的山林环绕，上游的河水在东北面的山上碰了头，所以流速一下子缓了下来，在盆地里流了一圈，留下从上游带来的肥沃泥土后，从南边出去，直注入海。

（仔细一想，这个地形挺伤的，一旦下大暴雨基本上就会变成一个盆。）

京都在它的西面，商人们大多会走陆路经过七角山来到这里，然后从东北面的缺口进入盆地，从这里乘船入海，如果风向正好，能少上大半天的路程。又或者在船不大的情况下，溯流而上，把货物交付到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久而久之，先是广袤的农田和密密麻麻的村落，后来是建立在河边的繁华城镇依次出现。长年累月，平缓的河面上都有商船繁忙往来，也有笨重却装饰华丽的花船停泊。

这个时代商人们总是很迷信的：他们在出门前总是要在身后打出明亮的火花以辟邪，并不断地祈求不要遭遇妖怪或者山贼。也因此，惠比寿等保佑商人的神明的神社总是香火鼎盛。

当然，商人们不止会拜一种神。这里地势平缓，河水大部分时间的流速没有什么变化。影响商船速度的主要是风，而这里的风向一般只有两种：从东北方向吹到南边的或者从南边吹来的。

在顺流而下的时候，商人们会说，东北风、东北风，快吹东北风。而在溯流而上时，他们又祈求南风能够吹满他们的风帆，让他们的船不那么费力。

如果是风听到了他们的祈愿，风也会晕了头，不知道该帮哪一个才好。但幸运的是，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候都能顺着满意的风向赶到目的地。而那些逆风的人则会想办法让风朝着顺利的方向吹来。

于是，在那拦住河流的东北方向的山上，一座神社被建立起来了。

一开始，只是行船的商人会去偶尔祭拜。而在一个数次遭遇逆风的倒霉商人终于如愿以偿遇到一股强劲的南风溯流而上之后——或许是其他倒霉蛋们，来到神社的人就多了起来。

而风能办到的事情有很多。风能够在农忙时节吹来云朵以遮住毒辣的阳光，也能在秋收时刻破除雨云以防止稻米腐烂。有时风也会成为从上游下来的小船的救命稻草——有些赶时间的商船会从上游的河流直下往这里——一阵迎着即将撞向山体的小船吹来的风，往往可以逆转它沉没的命运，让赶路的商人安全到达目的地。

所以不仅是商人，后来连农民们也开始来参拜了。人们为这个上不存在的神明修建了华美的神社，巫女们在神社里穿梭，扫除台阶上的每一片落叶；人们不断前来，为各种目的而祈求着。

在一个夏夜的傍晚，巫女提前点亮了通向本殿道路上的灯笼，在最后一盏灯笼面前，她迟疑了一下。

巫女这......我已经点亮过了吗？

手里拿着最后一根蜡烛，她的表情有些疑惑。她是神社新来的巫女，干事有些迷糊。于是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忘记了，然后就离开了。

在她离去后，一阵夜风吹拂起来，没盖牢的灯笼里面的烛火一阵晃荡——除了其中一个，仔细一看，原来里面停着的原来是萤火虫。

突地，那盏灯笼里的萤火虫停止了发光，灯笼一下子暗了下来。

而与之相对的，一张美丽的面容出现在灯笼旁，像是月亮忽地从黛云中跳出来一样。在月光、烛光的照耀下，几道影子浮现在神社庭院的石板上。

风的神明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