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寒毒

萧倾颜走进来过上百次的房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地面上却突兀地扔下了一个枕头。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抬手让其余人退下后，示意归雪也退下。后者有点担心地看了看她，微微点头后，她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床榻前的床幔垂了下来，她捡起枕头拍了拍，在离床榻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住，没有听到床榻内传来的声响，便再次上前。

在手指将要碰到素白的床幔时，有个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不要过来。”

那声音很轻，微微带着沙哑，却明确地表明出拒绝的意思。

萧倾颜表情微变，手指却坚定地撩开床幔：“是我。”

被床幔隔开的床榻上，萧夜钦衣衫不整地靠在角落里，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连系带都没有系好。他侧耳看过来，那张俊美的脸上，深色的瞳孔黯淡无光，额际尽是细密的冷汗，脸色更是面如金纸，比死人健康不了多少。

“是我，二哥。”她面色不变，见过萧夜钦更狼狈的模样，这样的他已经不会让她像当初那样惊慌失措。她将枕头放在床头，曲膝跪坐在床边，取出随身的手帕，替萧夜钦擦了擦汗，然后将一旁的被子抱过来给他盖上。

而且，过于怜悯的眼神，只会让萧夜钦更反感这副模样的自己。他的自尊心那样强，否则也不会在明显虚弱的时候，拒绝所有人的帮助，只让信任的侍从请她过来。

萧夜钦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在看她，只是牵强地勾起唇角，说出那句重复了很多遍的话：“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没用？”

“只是寒毒发作了，二哥，这次感觉比上次好点了吗？”萧倾颜对待他的态度没有变化，不会因为对方的虚弱流露出担忧或者愁苦的神色。她熟稔地拉过萧夜钦的一只手，葱白的手指搭上相比成年男子较为细瘦的手腕。

如果萧夜钦一直在王宫长大的话，他的体格应该更加健壮吧。她并没有觉得对方过于文弱的意思，如果要打架的话，即使十几个莽夫一起上，她也相信对方能赢。但寒毒的发作时间不好预计，这就成了萧夜钦身上唯一算作是致命的弱点。

也许还有一个。

“浑身无力，视线模糊，发冷汗，伴随着头疼，不过，”他舔了舔干涸的唇，露出一个让她心安的微笑，“看到你来了，我感觉好了很多。”

就会贫嘴。

她有点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能维持着面上神情未变。

收回把脉的手，忧心忡忡的话也尽数咽下。脉象没有恶化虽好，但的确也没有好转。萧夜钦中的寒毒，并非是中原的毒，来源不明，要说起中毒的时机，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不是没有访问过名医，但一直没有找到良方，除了在圣医宫得到一套针灸疗法，就没有更多的办法了。时间流逝至今，她不禁怀疑，真的会有痊愈的那一天么？这种毒发作起来缓慢，对身体的侵蚀也是无声无息地，除了每月的问诊施针，她还能为萧夜钦做些什么？

“比上次稳定一点，今天晚上我会留下来。”她收回的手放在腿上默默攥紧，“等你精神好一点，我会帮你再次施针。”说完，她撑起上半身，准备离开房间。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看过去。

由于萧夜钦前倾半边身体的缘故，他一边肩膀的中衣沿着肩膀滑落了下来，露出他苍白的皮肤。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轻柔地说：“陪我一下，好吗？”

总是这样啊，自己没有办法硬下心来对他。

她在心里叹口气，说：“那你能不能改一改乱扔枕头的习惯。”

“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这个没用的模样。”萧夜钦低下头，未束起的发丝沿着肩线滑落，抓住她的的手微不可查地又紧了紧，“倾儿，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吗？”

“我从来没有嫌弃你。”她说着倾身靠近萧夜钦，伸出没有被按住的右手，将他滑落的中衣重新提上去，“但是衣衫不整不行。”会感冒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又回到了兄妹之间的安全距离。

不可否认，她喜欢眼前这个人，从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了这一点。并且，她也明白对方有多在乎自己，可是，若是继续拖萧夜钦下水，很有可能再次重蹈覆辙。而且，她还隐瞒了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件事情，她一直在想该如何说，该怎么说，才能在不伤害萧夜钦的前提下，同时做到让他明白自己并非是故意隐瞒。

手指颤了颤，萧夜钦慢慢收回手，裹紧了盖着的被子，整张脸都埋了进去，顺势卧倒，头部紧紧挨着枕头，转过身装作自己睡了。

“睡吧，睡醒了我会在的。”她无声地笑了笑，算了，有些事之后再说吧。

还有啊，萧夜钦害羞的点到底在哪里，这个时候才害羞是不是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