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青石砖的石缝里满是青苔，这里常年阴暗潮湿，角落里滋生着蛇蚁蚊虫，稍不注意，就会被干草里钻出来的小东西吓一跳。

萧倾颜从未想过，自己最后的时光会在这里度过。

“玄苍教的地址究竟在哪里？”牢房外的太子身着柘黄色的衣服，脸上的神情像化不开的寒冰，让那双桃花眼都失去了多情的魅力。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向这位名义上的大哥，缓缓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告诉你之后，然后让你去杀光他们吗？”

“昭阳，父皇说了，只要你说出来，就免你的死罪，”太子慢条斯理地接过身后小厮的东西，拿起来展示给她看，“你应该不想和他一个下场吧。”

太子手中拿着一把几乎折断的黑色折扇，连接部分只有一点泛着绸缎般丝滑的扇面。折扇看起来很名贵，但已经被折断没了用处。

眼睛里本来摇摇欲坠的光顿时亮了起来，她从地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向前冲去。可惜牢门阻挡住了她前进的路，她只能发狂般朝前奋力伸出手，徒劳地去抓对方的手中的物什。

“玄羽扇怎么会在你手中？！”

她冲上前来的时候，太子同时轻巧地往后一退，脸上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你……这是对他动了情，对一个毁你家国的后裔动了情？”

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萧倾颜双眸充血，握紧牢房的栏杆，死死盯着萧夜宸：“我问你，他怎么了？”

“萧夜钦是父皇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弟，昭阳，只要他承认刺杀与他无关，父皇怎么都会宽恕他，可是……他却说一切都是他做的。”

“所以，”太子无奈地摊开手，“被判刑了。”

接着，他缓缓眯起那双桃花眼，对萧倾颜抛出诱饵：“只要你说出地址，本太子就放过你和他，怎么样，够有诚意吧。”

如果萧倾颜是第一天认识太子，或许她就相信了对方的话。

但她不是。

两年的时间，她都在对付这个难缠的对手，对方的冷血无情超乎她的意料，人情在他这里恍若一张白纸，她明白对方现在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才是太子的信条。

能将自己的表妹推向砍向自己的刀刃，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萧倾颜缓缓松手，牢门上几乎留下她清晰的指甲印。她的脸上露出绝望又悲伤的神情，垂首往后退了几步，退回到牢中的一片阴影里，才开口：“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太子见她松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微笑：“好，那就给你一天时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萧倾颜这才抬起头，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声呢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她和萧夜钦都知道玄苍教的地址，如果她将玄苍教的地址说了出来，那么她和萧夜钦都会死。但如果只剩下一个人知道，为了能够将冤魂一样遗留世间的前朝后裔斩尽杀绝，太子一定不会杀那唯一活下的人。

如果不是她，萧夜钦做个闲散的王爷，娶一位家世不高的王妃，或许就能平淡地度过一生。

她低下头，伸手仔细地在后脑勺的发丝间摸索，摸了半天，指间终于摸到一根硬如铁丝，却细如发丝的乌金丝。乌金，和玄铁一样，都是极其贵重的金属，制作成的乌金丝坚韧且锋利，能在转瞬之间割破脖颈处的动脉。

被搜身之后，她能带进天牢的只有这一样东西。

细嫩的指尖很快被乌金丝割出道道血痕，她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将乌金丝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缓缓仰起头。

她并不是想死，只是复仇已经让她很累了。

不过，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只是她第一次死亡。

牢房外艳阳高照，天空湛蓝，太子看着那片晴空，嘴角刚要扬起，他却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脸色一变，掉头往原路急匆匆走去。

正好此时，迎面一人跑来，口中大喊着：“来人啊，昭阳公主自尽了，快来人！”

脚下一顿，太子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迷茫，在那一刻，他似乎才明白，萧倾颜这个前朝欲孽确实是喜欢自己的弟弟，而……

擅长权谋之术的自己，也并非总会算无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