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天刚转暖,张真源推开门看见坐在床边的年轻女孩的那张脸,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哪里都像那人,尤其是抬头过后,目光茫然找不到落点那刻的深情,尤为像。
张真源第一次见到白翘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别提了,他笑了笑,问那个年轻女孩的名字。年轻女孩笑了,说她叫程玉,他们都叫她阿玉。
程玉张先生叫我阿玉或者小程都行,您开心就成。
年轻女孩只要钱,告诉张真源无论接下来的时间要自己做什么她都可以,更无所谓一个称呼的事。
张真源做什么都可以?
张真源反问她。
程玉赫然地笑了,还有些堂而皇之地羞。
张真源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那张脸、那双眼,看得沉迷,听见程玉嘴里的话,不由得皱了下眉,别开脸。
张真源介意吗?
他从烟盒里抽出支烟。
程玉旋即懂了他的意思,又实在觉得他的问题多余。摇摇头说不介意,他是雇主,这屋子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烟雾缭绕,隔着点儿距离看那年轻女孩脱掉外衫的动作,她的肩胛骨有一块红褐色的印记,不知道是疤还是胎记。他记起来白翘腰窝也有一块胎记,忽然间他问起程玉。
张真源你认识白翘吗?
程玉白翘?哪两个字?
程玉有些苦恼,歪起头说没听说过。
张真源也是。
张真源捻灭了烟,拍拍指尖残留的烟灰,拉开门往外走。
程玉有些惊愕,喊住他,问。
程玉您这就走了吗?
张真源走了,下次再来。
程玉眨了眨眼,心说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实在是奇怪,奇怪得很。来这里的人太多了,形形色色,既然都已经踏进了这里的门,哪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羞涩。像张真源这样的人,程玉还是第一次见。
她刚脱了外衫,张真源抽完一支烟,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便走了。
程玉跑到蓉姐那儿问。
程玉蓉姐儿,您收钱了没?
配角(蓉姐):收了,只多不少。
蓉姐往脸上擦着雪花膏,笑着答。
程玉那就奇了怪了。
程玉念念叨叨的,迎头碰上别的老主顾,又贴过去甜滋滋地叫人。
太阳明晃晃地从天那头出来,程玉给手臂内侧的伤口擦碘伏消毒,柳朝生揣着一袋瓜子,顺势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柳朝生吃吗?
他问她。
程玉不吃。
给碘伏瓶子拧上盖,程玉摇摇头,转眼又看着柳朝生怀里的那袋瓜子发愣。
柳朝生没来由地想家,不分场合也不分人物背景,只是黯然伤神。
柳朝生阿玉,你想家吗?
程玉摇头又点头,最后答。
程玉不知道。
程玉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家,十岁那年她便来了上海。她和柳朝生是在火车站遇见的,柳朝生说他要来上海,她便跟着他偷溜上火车,来了上海。
两个相依相偎的人,不同的是,柳朝生是来找他爸妈的,而她,仅仅只是没地可去,便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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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寻从存稿到发布,大纲里的时间线已经改了三版了,现在很担心写到后面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