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二

阮汀洲到时，卢修正拼死护着洛裳，右将已杀了不少擎云洞的妖怪，尸体凌乱地倒在地上。待他察觉到阮汀洲时，早已晚了。阮汀洲将怒气都发泄到了他身上，接了没几招，他便一命呜呼了。洛裳跑上前来抱住他，阮汀洲鼻间传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他知道，是左将带着三月回来了。

　　身后传来左将落地的声音，高冷、风凉也在当场，看到三月血肉模糊地被抱了回来，疯了一般冲上前去。

　　“三月！”

　　“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风凉跪在地上，手想去帮三月捂住伤口，可手停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高冷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洛裳的头被阮汀洲死死按在肩膀上，只能听到两个男孩的哭喊。

　　“三月？三月怎么了？汀洲，让我看看她！”

　　阮汀洲低头在洛裳脸上轻吹了一口气，洛裳随即晕了过去，阮汀洲径自将她抱走，他何尝不心痛。左将将三月放平，双手结咒，妖力顺着他的手掌流淌进三月体内。两个男孩屏着呼吸望着三月，期待着她能有一丝好转，可许久过去了，妖力流进三月体内就像倒进了无底洞，左将似失了神智，竟没有发觉异常，仍将妖力无节制地送进三月体内。直到阮汀洲再出来，看到三月没有一丝好转，这才拦住了左将，可现下早已晚了，左将的妖力已失了大半。阮汀洲沉默着，突然扒开三月的肚子，像在翻找什么东西，左将刚要开口阻拦，却见他从三月腹中拿出了一截男人的小指。暮沉峦剖她肚子时，将一截指头留在了里面，左将的妖力此时已全然被他吸收。

　　左将再次动念，将妖力注入三月体内，这次终于有了变化，三月腹部的伤口慢慢愈合，渐渐有了呼吸，两个男孩欣喜若狂，眼泪顺着脸一滴滴砸落在地上。三月脸上有了血色，眼睛转动，看着周围注视着她的人，最后落到了左将身上。左将喜极而泣，可眼里又隐隐含着悲痛，他没护好三月，没护好他们的孩子。三月已然没有性命之忧，只需稍加调养，便能恢复如初。左将收了手，整个人瘫软在地，痴痴望着三月，抚着她的脸。

　　“孩子，让我看看孩子。”

　　左将拿起身旁那团衣衫，孩子被包裹在里面，他细细整理好，将孩子的脸露出来，放到了三月怀里。三月抱着孩子痛哭出声，左将拥着怀里的两人，神色早已狰狞扭曲，一个时辰前还是意气风发的人，现下像是被人挖骨抽髓，只留一副残败躯体。

　　洞外传来暮沉峦得意的笑声，阮汀洲快步走向洞口，布下一层结界，可暮沉峦似乎并不急着杀了他们，阮汀洲将他镇压在桃林百年，他也要好好折磨他们。

　　整整三天三夜，暮沉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猛力击打结界，阮汀洲与左将日夜守在洞口，只要结界松动，便立刻用妖力续补，两人不敢离开半步。三月在房间调养，说是调养，可一连三天不吃不睡，只呆呆地望着孩子尸体，若不是卢修每日来为她暂续妖力，她怕是要将自己耗死。直到第四天，两个男孩终于哄她吃下了些东西，洛裳见了终于放心，去了洞口告知左将。

　　可就是这一天，卢修再来看她的时候，她竟叫卢修把孩子烧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左将日日叫卢修来，将她的情况告知自己，心里不知如何惦念着她，可他寸步不能离开洞口，她再这样伤心下去，只会牵动着左将无法全力应敌。

　　“烧了？”

　　“对，烧了！”三月语气平静，神智清醒。

　　两个男孩懂她的心思，他们那里的女人可不是薄壳的鸡蛋，一摔就碎。卢修带走孩子后，两个男孩也跟出门来，三月梳洗打扮，她要让左将放下心来。

　　洞里阴风阵阵，洛裳披着阮汀洲的斗篷，站在两人身后静静地望着，当初就是这个妖精将她扔下了山崖，她知道，擎云洞眼下摇摇欲坠，可只要阮汀洲在，她便能安心。身后传来脚步声，三月穿着一件鹅黄色广袖衣裙，缓步走来，眉目轻画，脸颊的胭脂似羞涩而起的娇云。

　　洛裳迎上前去，用身上的斗篷包裹住她，阮汀洲与左将站在洞口，洞外的阳光照进来，两人的身影在逆光中缓缓回身望向她们。两个女人依偎在一件大斗篷里，单薄，柔弱，阮汀洲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若得子，则倾囊相授，若得女，则护其一生。”

　　紧接着，洛裳被扔下山崖的画面，三月被剖开肚子的画面，不断交织在一起。他看向左将，两人对视间，左将原有的坚毅又重回到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