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你杀了一个人，无论用什么方法。”周子舒一身黑衣，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表情，斗笠上的纱布微微拂动了几下，是早已习惯了有人来他这里买别人的命了。

赵敬也不在意对方说不说话，只是拿出一卷画卷递给周子舒，等着他打开以后才继续道：“鬼谷谷主温客行，听闻脾气古怪为人处事诡谲多变，他最贴身的丫头是紫煞，不过平时带着的却是个傻小子，名叫……”

“这些信息都不需要，我接了。”周子舒连眼都没抬，只是一下一下地扫看着这幅画卷，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鬼谷谷主会被人画出来，还有人买他的命。

“我要提醒你，这些年杀他的人不在少数，而他最会收买人心。纵使你是男是女，最后对着他都会下不去手，容易被反杀。”赵敬显然不是第一次买这个人的命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痛恨着那个人，笑了几声才继续道：“鬼，最会窥探人心。而这个恶鬼之首，不止是窥探人心这么简单，他自己没有心不害相思情爱，却将别人的情感玩弄于股掌之间。”

周子舒觉得赵敬这些话说的都是白瞎，自己并非是那种多情之人，且不论这些年风月场上游刃有余，光是情爱之事，见得多了就已经让他提不起几分兴趣来了。

鬼谷谷主恶鬼之首，也是如此吗？

临行前，他去找了最近还和乌溪在中原没玩够的七爷，让他查了这个鬼谷谷主的信息，最后七爷看完了之后总结了几句话给他。他只说温客行是风月老手勾栏常客，惯会惹麻烦的一个人，但武功高强性情多变。

总之，想杀他，一般的方法恐怕是难。他想了一会儿之后，周子舒以为七爷会给他什么好建议，结果对方却笑着说：“我见他喜欢美人，子舒，你可不就是美人吗，大可以色诱啊！”

周子舒：“……”若是色诱有用，赵敬也就不会那么些年还没解决他了。

交友不慎，只能如此。

周子舒寻了几日之后也是不想再主动去乱找一通了，他想了整整一日，最后结合所有自己掌握的情报，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温客行最常去的是风月勾栏场所，而鬼谷之外有不少的青楼妓院，周子舒觉得如果自己一家一家找恐怕得废好一番功夫。不如让他自己找过来，那才是最省力的。

江南岳阳有一家开的极大的清倌楼，周子舒知道温客行好男色，定然会挑小倌下手，而他还打听到，那清倌楼今晚刚巧就是新花魁的卖身夜，天助他也，这机会若是不抓住，下一次抓不知道得多久以后了。

虽然不知道温客行会不会来，但是挑着这个下手总是没错。周子舒早来了半个时辰地坐在楼下的桌前，手指一下一下地扣在桌子上，他此时其貌不扬，长发尽数束了起来，面上含着好奇之色，乍一眼看去就是个普通的嫖客，他的易容术早已出神入化，眉目之间尽是虚耗过度的颓然，但他心中却是在打量着每一个人的面色。

不过也许是他来的不巧，楼下站着的这么多人，并没有人拥有那张画卷上的脸。那就说明，要么温客行没来，要么温客行比他还早来了。

从七爷那里以及天窗档案了解到，温客行此人不屑隐藏面容，他爱美人自然也爱自己的美色，走到哪儿都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周子舒想了很久，觉得是因为对方大概是不会易容。

正在他观察这些人的时候，二楼厢房之上也有人在看着他。不过那人看的隐晦，三眼下瞄才瞥那么一眼过去，已是隐藏地极好，不会引起下面那人的注意来，身边的紫衣少女倒是嘻嘻哈哈好不活泼。

“主人，你之前有那么多的勾栏蓝颜怎么不去找，今天偏要来这儿寻新鲜的？”

被她称为“主人”的白衣公子端着酒杯摇着几下折扇，笑言道：“有人这几天在找你主人，可是貌似对方是个笨的，总在我走了之后才过来，速度委实太慢。不过今天他来了这儿，我既然要看看他是谁，自然也得跟着过来了。阿湘，这你都不懂？”

“谁？难道是昨天那个？可他不是找你吗？肯定不是好人你干嘛还上赶着来找他啊？”顾湘很不理解，哪知道温客行听见这番话反而笑了起来，轻轻摇了几下扇子伸过去敲了敲她的脑袋。

大门关了，花魁上了都开始表演才艺了周子舒还是没有看见那个人，他才觉得大概可能也许是又来晚了。那个人又跑了。他委实不理解，这人嫖完竟然从不留夜的吗？之前找了好几次，都是扑空。这提上裤子就走人的毛病，足以见得他罪大恶极的样子了。

二楼温客行见他不看那些公子，倒也觉得乐呵，而身旁的清倌刚接近了他，就被对方拍开了去，温客行转头看他，笑的无害温柔，缓声道：“这位美人，这儿有姑娘呢，不需要伺候，下去吧。”

男人穿着纱衣，看起来腰比女人不堪一握，点头称是之后便起身离开，顾湘瞄着他的腰看了好一会儿，见他出去了才说：“主人，这人的腰你看见了吗，比我还细！这男人软的跟娘们似的，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啊？”

“我喜欢的，是窄腰个高，有一对好看的胡蝶骨，声若凤鸣，桀骜难训，嘴硬心软的男人。这样香喷喷、软绵绵、细皮嫩肉的，玩玩就算了，不能当真。”温客行一副老道做派，端着酒盏饮了一口，含着浅笑看她，折扇微微点了一下，指了指那桌前坐着的男人，道：“譬如，他那样的。”

顾湘看了一眼之后，实在是不敢恭维，只噫了一声：“他都瘦成那样了！面黄肌瘦的跟随时都要嘎嘣过去了一样还要来嫖！真是不要命了！”

温客行觉得顾湘说的实在好笑，抿唇轻笑几声和她语重心长起来：“小丫头，武功不行，眼光也不行吗？他背上那对蝴蝶骨，光是一眼就能看出，万中无一。这般人绝非凡品，必是美人，他一定易了容。不过你不知道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况且他可不是对那些男的感兴趣，他是来找我的。”

这话刚一说完，顾湘就说不信，但是却听得下面花魁开始报价比财力了，温客行便也叫了价，直接笑道：“看着吧，他今夜肯定会来。三千两。”

上面的打闹周子舒可是丝毫不知，只是当那句轻飘飘的“三千两”惊起所有人张望的时候，老鸨说了一句：“好！温公子出价三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的话，今夜咱们柳絮可就归了温公子了。各位公子不报了？”

温。周子舒看向上面的阁楼厢房，窗户边有个白衣男子，摇着折扇挡着半张脸，刚才自己也是被那折扇挡了眼，没曾看见那男子模样。而此时洒金折扇半落下，那人垂眸低首含笑看向这边，那张俊脸赫然就是画卷上的样子。

找到了。

虽然他已经尽力猫着腰离开，但是温客行几乎一直在观察着他，自然发现了他离开的样子，煞是好笑又不得不说，抿了一口酒，道：“怎么样，热闹也看完了，阿湘，你该回去了。”

顾湘自然一万个不愿意走，可是她向来听温客行的话，又看了一会才起身，恋恋不舍的样子差点就让温客行以为这鬼丫头竟然良心发现舍不得自己了：“那主人，我可回罗姨那边去了，你要记得嫖完了明天来找我。”

温客行看了看她，道：“你几时见过你家主人在外留夜？回去吧，我晚些就回去。”

不过顾湘前脚刚走，温客行便也起身，含着笑去了三楼雅间。废话，他可是不用想就知道，那美人定在屋内等着他，若是让对方久等了可就是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