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18）

　　“既是失而复得，你就该好好珍惜！”阿九知道温客行说的既是他和周絮的知己，是三人的情意。

　　“可是时过境迁，已经要不起那样东西了…”温客行怅然的说道。

　　阿九听他这样说，顿时火大，起身俯视着他道，“温客行！东西想不想要，能不能要，那要看你的心！有心，什么都要的起！”

　　“周絮也是，你也是！不是说什么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吗！你们做这些个样子，给谁看呢！”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温客行喃喃的念完这句话，便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悲凉，越笑越让人心疼。

　　“你回去吧，阿絮身边需要人照顾。”

　　“那你呢？”

　　“我？”温客行看了看地上那些女子，“有的是人照顾。”

　　阿九见他如此，冷哼一声，愤然离去。

　　……

　　回到客栈，阿九叹了口气，这两位哪个是省心的了？一个挑起江湖事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个又是浑身是伤没几年好活。

　　阿九刚才扶醉酒的周絮回房后，趁他醉的不省人事，便为他把了脉。

　　身上多出经脉堵塞，但不似练功所致，而是有异物阻挡，解了他的上衣一看，便有些骇然，他胸前各处穴道都被钉进了什么东西，合着血肉已经长在一起。

　　这些疤的颜色，有深有浅，说明钉入的时间长短不一，这种情况唯一的方法就是取出异物，重续经脉。

　　阿九思索了下，倒也不是不可解，只是颇为费事儿而已。

　　看着周絮安静的睡颜，阿九便也坐于塌前，爬在榻上守着他休息一会儿。

　　次日一早，阿九感觉到了身边的轻微动静，迷迷糊糊抬眼一看，周絮已经醒来。

　　他揉了揉阿九的脑袋，说了声谢谢之后，起身穿好鞋，下了床。

　　这时门被敲响，阿九连忙去开门，门外是韩英。

　　“韩英哥。”

　　“庄主，可醒了？”

　　“嗯。”阿九轻点了下头，让开让韩英进了屋，看他们似乎有话说，阿九便道，“你们聊，我去打水。”

　　待阿九再回到门口时，便听见两人在说琉璃甲的事儿，于是就没立即进去。

　　“不足为奇，不止这些，江湖上应该还有很多的仿制品。”周絮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说王爷图画里五块琉璃甲，各有不同，为什么会有两块琉璃甲一模一样，原来都是仿品。”韩英道。

　　“是谁在仿制？此人其心可诛！”

　　阿九和周絮都知道，这琉璃甲是温客行仿制的，但也不能对其他人说。想想他这些日子做的这些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真是糟心透了。

　　“韩英，围绕琉璃甲的争夺，只会日益恶化，你听差办事，不要深究，千万不要卷进去。”周絮嘱咐道。

　　韩英一听，立马单膝跪地表述忠诚，“庄主，若您需要，英儿愿意想尽一切办法，追回失去的那两块琉璃甲。”

　　“不可！这是违逆之罪！”

　　“初来天窗之时，英儿就已经发誓，一生忠于庄主，而非晋王！”韩英道。

　　阿九听到这，推开门走了进来，把脸盆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阿絮哥，你先洗漱吧。”

　　在周絮叹了口气去洗脸后，阿九走到韩英面前，扶起了他，“韩英哥，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听你家庄主的。”

　　不等他反驳，阿九又继续道，“我与你家庄主本就对这琉璃甲啊江湖事啊的不感兴趣，我们只想逍遥于世间，并不想卷进这世间武林的糟心事之中。”

　　“张家的琉璃甲，已经被我交出，如果真想要，又何必多此一举，自己藏着掖着便是。”

　　“你也知道，现在武林风波迭起，如我镜湖派一样也遭灭门的不知凡几，我也很想报仇，只是如今事情还不明朗，你莫要为了这些破事丢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那不详之物要来作甚？”周絮拿洗脸巾擦干了脸上的水珠，随手把布巾扔到架子上。

　　“你只需牢牢记住我的话，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尽忠。”

　　“随我创立天窗的八十一人，已全军覆没，我不想再听到庄主这两个字。”周絮语气中饱含了无奈和伤感。

　　韩英听后依旧辩驳，“可是…就算您的弟兄们都走了，还有…”

　　“够了！”周絮打断他的话，他不想听到这些，一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就无比煎熬，他无法面对之前的过往，“许是末日将近，这些日子时常会想，如果真的有漫天神佛，轮回报应，我这沾满鲜血的手，岂不是该在油锅里炸上个千年！”

　　阿九上前拉住周絮，转头对韩英道，“你走吧，不要再随意来见他了。”

　　韩英见状，默默无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离开了。

　　“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也多多少少猜出来一点，既然你今日没有避着我，就说明在你心中我是值得被你信任的。”

　　见周絮不说话，阿九又道，

　　“先前你使用流云九宫步，温大哥说这出自四季山庄，而韩英喊你庄主，说明你就是四季山庄现任的庄主，更何况，你腰间还配有白衣剑。我说的对吗？”

　　周絮平静的点点头。

　　“你说你领着四季山庄的兄弟创立天窗，说明你又是天窗之主，天窗我起先不知道，后来才知道这是个朝廷的势力，它所属与晋王。是不是？”

　　周絮顿了一下又再次点头。

　　“你即是四季山庄庄主，又是天窗之主，如今却是隐退，说明你已经厌倦了那听差办事，杀人性命的日子。”

　　“我记得我听过天窗有这么一条规矩，只许进不许出，那这么看来，你出这天窗想必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阿九说着伸手抚向了周絮的胸口伤疤处。

　　周絮身体微颤，“按住阿九抚于他胸口的手，“你看到了？”

　　阿九微垂眸点点头，“我知道你因为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事，心里悔恨，但逝者已矣，你再如何作践自己，也无济于事。”

　　“你不愿让我看你的伤，难道是想就这么了此余生么？之前我们之间并无牵绊，可如今……难道你还想着陪我几年，就躲起来等死么？”阿九欲言又止，如今他早已依赖周絮的存在，他绝对不能接受周絮等死！更何况，周絮这伤又不是无药可医，无人可治。

　　“阿九，我……”周絮本想辩解，随后又叹了口气，“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以这破败的身体，贪恋这红尘凡世，”周絮抚上阿九的头顶，神色复杂，“是我拖累了你…不该对你有了那样的情感…”

　　周絮话还没说完，阿九便打断他，“你信我吗？”

　　“信！”周絮毫不迟疑。

　　“那你听好了，你的伤，我能治！”

　　“…”周絮先是微愣，见他说的认真，想到他医治裴老头那一手起死回生之术，心里安定了几分，不过他的伤势很是复杂，他自己也知道其棘手所在，想着也许是阿九舍不得他死，才如此说，于是温柔的笑了起来，“阿九，谢谢你。”

　　最近毒蝎四人在这岳阳行动频繁，阿九悄悄跟了几次，发现他们与鬼谷之人合作密切。

　　一问之下，便知是以鬼谷的无常鬼为首的几人。

　　他也在暗中见过了蝎王，这蝎王长相颇为阴柔，不愧为异族之人。

　　那蝎王用了不知道何药，竟然做出了不少药人，而控制那些药人的，便是琴声。

　　蝎王行事周密，动作小心，阿九也是跟了许久才确定了他就是在为赵敬做事，两人见面虽是小心，但阿九的隐匿功法，还是不易被人察觉的。

　　这毒蝎归属于赵敬，而赵敬之前所表现出的种种行为举止，应是在伪装自己，现在想想，真是可怕至极。

　　真真是应了温客行那句话，戴着鬼面的不一定就是恶鬼，披着人皮的也不一定就是人。

　　当日镜湖山庄遭难，张玉森曾叮嘱过张成岭，不要相信任何人。当时那渔夫对张玉森和五湖盟的恩怨并不知晓，便一直想要让周絮把张成岭送去赵敬那儿。

　　想来父亲定是早已想到，他这几个结拜兄弟的嘴脸，就算是安全到达，也免不了一番盘剥搜查，那琉璃甲必定会落入其手中，所以才会伤子藏甲。

　　当时阿九刚进入这具身体，记忆不全，等想起来的时候，想着脱离周絮单独行动，却被周絮拒绝，他当时与两人又不熟识，便不想多做解释，于是依计划去了三百山庄。

　　去了之后，从沈慎和赵敬嘴里，才得知，自己父亲竟然与五湖盟那几人早有恩怨，随后便想起了灭门那晚，被自己随手扔进空间的一份信。

　　当日阿九摸着自己身上藏了一封信，由于当时没有机会看，便随手扔进了空间，之后取出一看，信封上写着长明山剑仙前辈收。

　　而内容大致是高、赵、陆、张、沈五湖盟五子，原本和那容炫是好朋友，而容当年之所以坠入邪道，乃是他们五兄弟之过。

　　有一次他们因为争执六合心法，六人论剑，容比武虽胜，却中了剧毒，然后就发疯了，原因是有人在兵刃上喂了毒。

　　后来容走火入魔，他们五兄弟原本责无旁贷，在容被天下围攻时，大家却都没有站出来。

　　父亲张玉森原本是想赶着去青崖山和容同生共死的，但却被太师父打断了腿，关在家中，直到为时晚矣，唯有遗憾终身。

　　信中说，当时伤容炫的剑是高崇的，但高崇不承认自己在兵刃上喂了毒。

　　这些日子阿九仔细观察过高崇，此人是一个说一不二，敢做敢当之人，如若当年喂毒的真是他，想必早就挑明了。

　　但也不会是他父亲，剩下的三人，陆太冲已死，沈慎就是个莽夫，没有半点城府，冲动易怒，但却从不对人下黑手。

　　思来想去，唯有赵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