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火龙果与那位的交谈

当晚，天城燐音从事务所回到虹野家。走在路上，远远看见房子里竟亮着灯。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每月的家政清扫从去年7月份就已经没有再请来，邻居阿姨也不会随意过来，剩下拥有钥匙的就只有他、小彩虹和丹希，丹希那家伙刚刚才回了自己家，所以现在屋子里灯火通明的这种情况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警惕地走到家门口，屋内传来由远及近的犬吠，还有扒门的声音。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少年郎心里算是明白了大半，稍稍有些紧张地取出钥匙，打开大门。

果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工作室小心地移动出来，在两人目光相触之后，那人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

客厅的沙发边还摆放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云间奈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另一张沙发上坐得端正的红发少年，少年的脚边还端坐着一只体型不小的金毛。稍矮的茶几上摆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谢谢你的茶水，这位……”云间奈子顿了顿，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这位少年的姓名。

有所察觉，天城燐音道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天城燐音。”

“天城——是个不常见的姓氏呢。”云间奈子这么说着，端起茶杯小饮一口，再优雅地放下，“我叫云间奈子。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我是日初的亲生母亲。”

“是，椎名先生与椎名夫人说过了。”天城燐音感受到来自这位女士的威压，能够看出，她并不是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妇般的女子，至少是有一定地位的。毕竟是长辈，还是小彩虹的母亲，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肆意妄为。

眨了眨眼睛，云间奈子环视着这座房屋：“我拥有这座房子的钥匙，毕竟曾经我也是这里的主人之一。不过当我今日重新打开房门进来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我走错了地方。因为这里不只多了一条乱蹦乱跳的金毛犬，还有许多其他的改变——唯一不变的，应该只有那间主卧还有工作室的陈设了。”

“……”说多错多，天城燐音觉得此时还是沉默比较合适。

将最后的视线投向眼前的少年，云间奈子淡淡地提问：“天城桑和日初认识多久了？如若不是非常亲密的好友，日初也不会让你住在此处的。”

“去年夏天认识的。我来到这里找寻一些东西，小……日初和丹希收留了我。相处时间久了，关系也会变好，不是吗？”天城燐音微微扬起嘴角，笑着道。

但是对方并没有笑，反而面色凝重：“——四星学园的学园长告诉我说，日初从去年夏天便不再住校，反而住在自己家中……那时你们便同居了？”

“是。”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沉闷的气氛，大金毛希望有些慌张地起身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跳上沙发，窝在少年郎身边，舔了舔他的手。

瞥了那金毛犬一眼，云间奈子又问：“这犬也是你们一同抚养的？”

用被舔了的手摸了摸希望的脑袋，天城燐音点头：“是。”

红艳的嘴唇抿了抿，思量半天，云间奈子皱着眉头，微微低头，看起来有些苦恼地闭了闭眼：“你可有打算在城里安居立业了？”

大概是在确定他的安全性，天城燐音如是回答：“现在是一名偶像。我会以这种身份工作一段时间，然后重返故乡。但是，会呆多久暂不确定。”

“偶像……”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过去了寂静的几分钟，云间奈子再次开口，“你……对日初，是怎么想的？”

什么？天城燐音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这位长辈似乎以为自己是小彩虹一个不着调的男朋友了是吗？

他将双手搭在膝盖上，正色道：“您可能误会了些什么。目前来说，我并不是日初的男朋友。我对她的态度和对丹希的态度是一样的，他们对我来说都是很好的朋友，需要珍惜与保护。尽管这次我非常懊悔没能保护好她，但是我保证，只要有我在他们身边一天，我就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守护好他们。”

探寻的目光与坚定的目光在空气中相触碰，于几秒钟之后冲散。

云间奈子在那片诚挚中没有看到任何欺骗与隐瞒，终于放松了戒备：“——我看到了你的诚心。我很高兴日初那孩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但是，你也看到了，以她目前的情况，不得不暂时放弃偶像这条道路，作为偶像的你，我担心……”

“不会的。”天城燐音打断了她的猜测，“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而且，她也一定是希望我能够走好偶像这条道路。”

小彩虹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但是她依旧催促着他和丹希去好好进行偶像活动，走好并且不要放弃偶像这条道路，所以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怔愣了一瞬，从进门就是一脸冷意的云间奈子，终于舒展开一个微微的笑容，却透露着一丝苦意：“——真好啊，日初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在少年疑惑的眼神下，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钱包，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凝视片刻，将它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天城燐音凭借自己优秀的视觉，看清了这张照片上的内容。

内容非常简单，空旷宽敞的房间，一口相比之下小之又小的棺材，还有一个相比之下更加之微的、跪坐在那之前的身影。粉色的卷发，黑色的衣裙。

只有一个背影，却足以看出那个小身影的落寞与孤寂。

“这是原的葬礼上，摄影师拍摄的照片。只有这一张，我留下来了。”云间奈子娓娓道来，“原去世得突然。当我接到消息从德国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参加他的葬礼。那时候我就想，在葬礼结束之后，把日初一起带去德国吧。可是她甚至不想见到我，我只来得及叫出她的名字，她就握着小拳头，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跑离了灵堂。”

“律师说原在遗嘱中写道，将她的抚养权转交由他的弟弟椎名落，并且已经办好了相关手续。既然如此，我尊重他们二人的决定，不再纠缠。虽然不舍，但最后还是独自离开了。”

“后来我才发觉，我当时的离开似乎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日初在之后成为了一位偶像，重新拥有了笑容，又将这样的笑容送给其他人。我看过她的每一个舞台，看过每一条关于她的新闻，我发现那样的她非常地快乐。”

“可是……这短暂的快乐却结束得如此之快。演艺圈的尔虞我诈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我们许多人只能看到那些美好的一面，却无法看到更加阴暗的一面。可我的日初就是被那可怕的阴暗面所重击而受伤，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我联系到了德国最好的骨科医生，以他的手段，不需要寻常的治疗康复所需的两年甚至更多时间，或许只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就可以恢复健康。就算无法回到全盛时期，就算依旧还有恢复不全的后遗症，但至少，她可以更快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或许是偶像，或许是像原那样，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工作室里的那套服装，就是之前舞台上穿着的那身，对吧？是她自己制作的吗？”

既然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她从工作室出来，天城燐音就已经想到，她会做此猜测。他点点头：“是的。从去年六月份开始，她从头学起，在工作中抽取空余时间，制作了这样一套服装。”

但是它的第一次登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真好啊——”云间奈子喟叹道，“这孩子和她父亲一样心灵手巧……也与他一样固执。她拒绝了我的请求。”

“……但是我早就该想到的。她这么怨恨我，又怎么会同意离开现在的生活、好友，和一个憎恶的人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度过这么长的时间呢……”

云间奈子长叹一声，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苦茶，也以此吞下心中苦楚。

这位母亲，明明很爱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小彩虹对她的态度却完全相反？天城燐音不解，诚心发问：“虽然我似乎没有资格询问这件事情，但是，冒昧地问一句，为何您会和日初的父亲离婚呢？”

云间奈子怔了一瞬，握着茶杯的手逐渐收紧，许久，又一下子松开。将茶杯轻放与桌面上，又是一声叹息：“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与原之间本没有爱情，只是一纸婚姻罢了，但无奈出现了日初，在那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我与原都深深地爱着她，希望她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但事与愿违，在这样的婚姻中的她注定需要被我们其中一方摒弃。”

“我对原有愧，甚至于我的家族都对他有愧，因此，我便遂了他的愿，将日初留给了他。”

“可是在那之后，原与日初曾经历过一次重大的事故。失踪，受伤。尽管被神秘的好心人救下，但原还是离我们而去了。日初一定以为，如果我没有抛下他们两人，这种事情就一定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失去唯一留在她身边爱着她的父亲了吧。”

“如果我没有与原离婚，至少可以在他们傻傻地听从旁人的戏言，开车去到人迹罕至的山里玩什么夏日大冒险却失去音讯的时候召集更多的人去搜寻，而不是让那些搜救人员一次次地无功而返……”

听到这里，天城燐音渐渐收紧拳头，陷入回忆之中——原来当时家乡的守卫者一次次驱赶走的入侵者是搜救人员吗……如果当时知道的话，就能将小彩虹和她的父亲送出去接受更好的治疗了……

不，没有如果！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云间奈子收回照片，道了句抱歉：“对不起，一不小心就说了很多。这些事情我其实很少和旁人说起，但你看起来是一个很值得托付份人，所以……希望你能够保守好这些秘密。”

抿唇，抬眉，天城燐音问她：“这些，她知道吗？”

摇摇头，云间奈子无奈地叹息道：“这些事情关系到太多了，日初不应该被牵连进去。现在这样，虽然她怨我、恨我，但是至少不存在太多方面的危险。我也能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守护、关注着她。况且，知道真相的她，会更加伤心失望才对。”

因为那时候，她便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所谓的，父亲与母亲真爱的结晶。

“我知道了。”天城燐音点头，又摸了摸身边趴久了开始躁动不安的希望，“不过，她既然不想和你离开，你应该不会强迫着带走她的，对吧？”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天城燐音心下了然。准备去收拾一间房间来让她暂时住下。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椎名丹希。

“——怎么了，丹希同学？”接起电话的少年郎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意外地急促和紧张：“燐音哥哥！你快来医院，母亲说姐姐的情绪在小瑾姐姐来访过后忽然间崩溃了！”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