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从五六米的空中坠落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要具体形容的话，感觉就像是坐跳楼机一样。然而对美羊羊来说，眼前的事物像是进入了慢动作播放一样，一帧一帧在眼前变得无比清晰。短短的几秒钟之内，马上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功夫回想起开机仪式上的不祥之兆。“小美！！！”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失重感和拍摄现场的尖叫声都逐渐飘远，耳边只剩下一个声嘶力竭的呼声。那声音带着几分不似人声的惊惧绝望，竟然惨烈到让她心脏抽痛了一下。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地面就已经近在眼前了。美羊羊缓缓的闭上了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剧痛。然而，在她即将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一股劲风忽然间从旁边迅速接近。她只感觉自己被一个结实的怀抱紧紧搂住，将她的头部以及要害牢牢的护住。美羊羊骤然睁开眼，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模糊的深灰色。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袭来，那人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大概四五圈才停下来。即便是有威亚钢索做了一定的缓冲，即便是那人将她护的很好，落地时候巨大的撞击力还是让她周身的骨骼一阵疼痛难忍。不用看就知道她身上有多少擦伤。“快！快叫救护车！”艾羊羊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美姐！喜总！呜呜呜呜你千万不能有事！”美羊羊双手哆嗦着想要分开一些，好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她想要从他怀抱里挣脱开，那人都死死的把她揽在怀里，半分都不肯松开。鼻端闻到的烟草与薄荷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熟悉的令她眼眶微微一热。“喜羊羊……”勉强直起头，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颤抖的厉害，“你是个傻子吗……”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喜羊羊现在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美羊羊恐怕都要以为他是死了。剧组的主创们围在一边简直是要吓死了，尤其是明导，那简直是心脏病都要发作了。“喜总这是已经昏过去了啊！为什么不松手啊！”艾羊羊在旁边看着干着急，眼泪都下来了，“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啊！”旁边倒是有不少人试着想要先把美羊羊从喜羊羊怀里给弄出来，毕竟这样才好观察两个人的伤势。但这人就像是靠着本能在护卫伴侣的凶兽一样，即便已经没了意识，手还是牢牢的抱着她不肯松开。“美老师看着还好，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但是喜总就……”武指刘哥对这种情况还算有经验。“喜总手臂上的伤看着比较严重，好像……是之前就受过伤。”人群外围，月舒看着乱糟糟的人群惊疑不定，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她明明只是让人交代了那个新来的威亚师折腾一下美羊羊，他怎么会忽然干出这种事？月舒又急又气又心虚，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下意识的看向玉羊羊。而后者则是完全没注意到她，面无人色的强行挤进了人群里。“喜总……”眼前喜羊羊抱着美羊羊倒在地上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嘴唇哆嗦着跪坐在他身边，抖着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结果还没能靠近，一个冷入骨髓的声音响了起来——“别碰他。”玉羊羊一抬头，恰好撞上一双凉薄的桃花眼，往日的笑意荡然无存，余剩下的只有刻骨的凌厉。玉羊羊瑟缩了一下，不自觉的将手收了回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可能是察觉到什么了。玉羊羊解释道：“我只是想查看一下喜总的情况而已。”美羊羊却是完全没有跟她纠缠下去的心情，冰冷无机质的目光掠过玉羊羊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样。“趁我现在还没失控弄死你。”她面无表情的脸被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一部分，“离他远点。”美羊羊早就察觉到不对，为什么自己的威亚师会忽然换了？为什么月舒下午不断NG，状态还那么反常？为什么下午喜羊羊恰巧有事不在？玉羊羊刚才挤进人群时候大概是真的比较心急，情绪没能掩饰的很好。她脸上慌张懊恼的神情也正好被美羊羊捕捉了个正着。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跟月舒以及玉羊羊脱不了关系。周围人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攻击性也感到有点莫名其妙，都纷纷劝道：“美老师别紧张，玉老师应该只是太紧张了，想查看一下喜总的情况而已。”美羊羊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目光穿过人群冷冷的落在了人群外围不知所措站着的人身上。之前替美羊羊拉威亚的小陈呆愣的站着，人已经完全吓傻了。一触即到她的目光，这人立刻心虚的低下了头。美羊羊忽然环住喜羊羊的腰，手在他背后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就像是在给情绪紧绷的凶兽舒缓着情绪一样。“我没事的，你可以松手了。”她不断耐心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在他耳边说着话，喜羊羊手上的力道竟然真的慢慢的就松开了些。美羊羊浑身肌肉酸疼，身上的擦伤还在渗着血，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缓了口气，慢慢朝人群外围的不知所措的威亚师小陈走了过去。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觉得她身上的气势完全变了。平时和善有礼的表象剥落，剩下的全都是刺骨的冷漠。在他身前一米远的地方站定，美羊羊淡淡的开口，“陈言？这是你的名字对吧？”明明她看起来身形纤弱，站在人高马大的男人面前气势却分毫不弱。陈言下意识想要后退，但是身后站着剧组的几个男场务挡着，根本退无可退，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我是，美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准备好了所以才放你下来的……”美羊羊没理他的强行狡辩，略微一偏头，清冷的视线落在人群里。“把手机跟拍照工具都收起来，把视频删掉。我的警告一般只说一遍，如果在网上看到相关的视频流出来，我会直接让律师来处理。”美羊羊收回视线看向陈言，语气直截了当，“不跟演员沟通就突然速放，我可以告你谋杀。”她面无表情冷淡说话的时候，上挑的眼尾和斜睨人的角度竟然跟喜羊羊有那么一点相似。都不用美羊羊开口，明导自己就想上去揍他了，“你他妈的！我是建议让她下来，但我们那时候是在商量，谁让你自作主张一声不吭干这种事了？！”“导演，你可不能全推到我身上啊！我这可担不起啊！”美羊羊不管其他人，只牢牢的盯紧陈言一个人，“还想到处攀咬？”她忽然笑了一下，往前倾身靠近了些，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喜家现在如果知道这件事，你想想他们头一个会找谁？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背黑锅？”“……我不知道美姐你在说什么。”

“非要我说清楚是吧？呵，拿了钱，总得有命花才行，你觉得呢？”美羊羊话音里满是阴寒，“坐几年牢出来，你这辈子就完了。”美羊羊笑眯眯的弯了弯眼睛，眼底却毫无笑意，“我只给你五秒钟的机会，你如果不说实话，那这辈子你都不用再说了。”有一股气憋在心口，她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陈言拼命地解释，“我就是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才会出现操作失误的，我怎么可能会故意害你！？”“那你敢说你今天下午拉威亚的时候忽快忽慢，让我往墙上树上撞，这些不是故意的？”陈言的腿肚子抖了抖，说不出话来，目光下意识的在人群里头搜找。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表情犹豫。美羊羊顺着望去，果然见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下意识往旁边人身后躲了躲。勾了勾唇角，“找到了”美羊羊直起身，视线却没有移开，直直的盯着那个姑娘。艾羊羊站的离她比较近，刚才的对话也听到了不少，这时候也看到了人群里躲躲闪闪的那个人。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剧组的人都管那姑娘叫小西。最关键的是，她是月舒这次拍戏带过来的助理。“靠！”艾羊羊骂了一句，然后指着人群里的小西问陈言，“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小西身边站着的人自觉自动的离她远了点，把她身边位置空了出来。成为众人注视焦点的小西脸上惨白一片，“……艾老师你可别胡说，这关我一个小助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