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来啦?”李妈正擦着桌子,就瞧见八岁的肖哲小朋友准时出现在门口,她乐得停下手中的活,端来一点刚切好的菠萝丁,招呼肖哲进来:“小哲先进来吃点水果吧,少爷差不多就要醒了。”
肖哲懵懂乖巧的脸上顿时晕开了笑容,脆生生道:“谢谢李妈!”说罢,将恐龙斜挎包往身后一甩,啪嗒啪嗒的跑过来。
“ 咔。”
二楼房门被打开。
一个精致的少年坐在轮椅上,白皙的双手推着轮椅悠悠地出来。
少年刚睡醒,凌乱的黑发翘起,白衬衫也穿的随意。
看到肖哲,少年一双凌眸软和下来,勾了勾唇。
“阿哲。”
听到少年叫他,肖哲欢喜地回头:“一辞哥哥!”
肖哲忙向凌一辞跑去,凌一辞无奈,停下轮椅,等肖哲跑到跟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还是这么冒失。”
“嘻,一辞哥哥,我给你带了个礼物!”
“哦?”
听闻,凌一辞轻挑了下眉。
“是什么?”
“你猜猜嘛。”
“零食?”
“不是。”
“玩具?”
“不对。”
“那是什么?”
“是我画的画!”
说着,肖哲从挎包里小心地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邀功似的递给了凌一辞。
接过白纸,青葱的玉指将其翻开,凌一辞忽地错愕。
这幅画画得有些笨拙。
蔚蓝的天空下,一个白衬衫的少年和一个背着恐龙挎包的小男孩在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中肆意奔跑。
旁边还写了一行青涩的字:等哥哥好了,我一定陪哥哥去看向日葵!
凌一辞敛起眼睫,掩盖心中的触动。
下半身瘫痪,一直是凌一辞的痛。
在那次绑架中,自己为了保护弟弟被绑匪砍了双腿。
即使请了全球最厉害的医生,也没有治好。
从此,凌一辞郁郁寡欢,再也没有了生气,就连话也少了,没有笑过了。
直到一次,保镖推凌一辞去外边散心。
凌一辞说,他自己来,都退下。
保镖们只好在不远处看着自家少爷。
待凌一辞推着轮椅自己走着,忽地轮椅磕到了一块石子,一个不稳,整个向前倾,轮椅因为惯性不受控制的往前滑,眼看前方就是个水库,凌一辞慌乱的心突然沉寂下来,反正腿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这时,还没等保镖急匆匆的飞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冲了过去,他奔到水库前方,眼看着轮椅滑过来,伸出纤细的胳膊,忙冲上前狠狠一推轮椅,轮椅渐渐减速直至停下。
凌一辞怔然地盯着男孩憋红的脸,不由地小心抓起男孩的双手,上面是清晰可见的红印。
“你……”
没等凌一辞出声,男孩就已经皱着眉冲他喊道:“你明明可以让轮椅停下的,为什么不停下呢?”
“……”
“我没有腿了,活着没用。”
现在到男孩愣住了。
他看了眼凌一辞轮椅上的双腿,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肖哲,夜宵的宵去掉宝盖头,哲是哲理的哲。”
……也不知怎的,之后这个八岁的男孩倒是天天来找他。
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凌一辞比肖哲大六岁,倒是将肖哲当自己弟弟看待了。
肖哲来别墅总会时不时带些小玩意儿给他,对他说些鼓励的话,他最喜欢看着肖哲跟他讲话那灵动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了。
“凌一辞——”
“叫哥哥。”
“……”
“嗯?不行么?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才对。”
“……一辞哥哥。”
“在呢。”
凌一辞收回心神,小心翼翼地将画叠好,被细长的睫毛遮住的双眸多了些意味不明。
他抬头,撞见肖哲期待的目光,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笑什么?是我画的不好看吗?”肖哲被凌一辞看得发毛,支吾道。
“画的很好,我很喜欢。”
凌一辞伸手拍了拍肖哲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谢谢你,阿哲。”
肖哲被夸得脸红,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那……那我先走了,因为今天作业多,不能出来玩太久。”肖哲脸上带着歉意,不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嗯。”
……
次日,肖哲依旧来找凌一辞,行色却有些急匆,可是他却在大门外被保镖拦住了。
保镖:“小哲少爷,咱少爷今儿这来了客人,不太方便,您先请回吧。”
肖哲愣了一下。
如果是平常,肖哲定是不会纠缠着进去,可是今天……
肖哲咬了咬下唇,怯怯道:“我有事要和一辞哥哥说,很快的,不会打扰客人的……可以吗?”
肖哲眼巴巴地看着保镖,眼里带了些歉意和期待。
保镖有点为难,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通报一下。
“那小哲少爷,您先等会儿,我去询问一下少爷。”
肖哲悬着的心忽地放下,他感激地看了眼保镖。
…大厅…
凌一辞坐在轮椅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凌眸却有些出神。
一旁坐着个与凌一辞长得相像却比凌一辞年幼的小男孩,不同的是,男孩眼里阳光无限,尽是无忧不羁。此刻,男孩看着凌一辞,脸上带着愧疚和熟捻。
“哥,我放暑假了,便打算来这和你一起住一段时间。”
凌一辞皱了下眉:“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住?”
男孩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来陪你嘛!”
凌一辞没有再说什么。
这会儿,保镖进来打扰了下他们,凌一辞见状,示意保镖凑到他耳边说。
待保镖向凌一辞说了刚刚的事儿,凌一辞眼里浮现许些歉意,但还是吩咐道:“就先让他回去吧,现在不方便。”
“是。”
看保镖离开,男孩有些好奇和疑惑:“哥,是有什么人来么?怎么不让他进来?”
凌一辞神色淡淡:“没什么。”
只是不想让你俩见面罢了。
凌一辞的眸光暗了暗,从小,自己弟弟就特别受人喜欢,周围似乎每个人都想和他弟弟走近,而他却总是被忽视,但是凌一辞倒没有怎么在意,可是现在,一想到肖哲和自己弟弟见面,凌一辞心里便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他怕阿哲也同别人一样,和他弟弟走近然后不理他了。
所以,他怎会让他们有见面的机会呢?
……再说大门这头,肖哲听到保镖的传话,有些失望。
“那,我先走了……”
转身离去,肖哲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不舍与委屈。
不知道还会不会和一辞哥哥见面……
……
凌一辞的弟弟在这住了一天就突然被爸妈召回去了, 现在凌一辞一个人倒乐得清闲。
见肖哲今天没来找他,凌一辞有些疑惑和烦躁。
阿哲是因为昨天没见他生气了么?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凌一辞心里有些不安,推着轮椅去找了肖哲。
“咚咚咚!”
开门,是个陌生的老太太。
老太太疑惑又警惕地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和他后面的一众保镖,不明所以地问道:“孩子,你找谁?”
凌一辞礼貌地冲老太太笑了笑:“请问肖哲在家吗?”
老太太愣了一下,说:“肖哲?是那个八岁的娃吧?昨天他爷爷奶奶带那孩子搬城里去了,这房子就卖给我了。”
凌一辞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怎么会……”
……凌一辞不由地将轮椅推到了那块种了一大片向日葵的地方,他垂首,双手插进头发里,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赤红的双眸。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陪我的……”
“阿哲……”
……寻了几天,保镖们还是没有打听到肖哲的消息。
凌一辞和以前一样沉闷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变化,除了他眼底的死寂,还有执着。
……
“少爷,起床了。”
“嗯。”
凌一辞又将相框擦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摆在了床头。
那是向日葵丛中,一个少年,和他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