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人群稍稍散落了些，江萍趁着没人的空当儿，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柏麟侧过头不加掩饰地看着她，偏生要叫她难堪似的。

邹老娘“嗳哟我的姑娘，你可别摆脸子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

江萍点点头，略带为难地对柏麟挤出一个惯常的笑。

邹老娘“这不就对了！快，赶紧把你屋里收拾收拾，千万别怠慢了贵人……”

柏麟“不必了，我同她说两句话便走。”

柏麟拦住邹老娘——说是阻拦，也只是嘴上吩咐，他自打站到这里，除却拉过她的手，再没其他的动作。

他还是瞧不上这种地方，江萍想。怕脏了他那身皮呢。

那又何必来纠缠于我？

他看我的时候太伤情，倒像和他有什么前缘一般，不过就算的确有，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今生今世，我只过自己的日子便好。这样清贵正肃的公子，也该昂首挺胸、一身孤傲地过完他这一生，污秽不堪的泥淖，从来不应令他停留或是沾染。

江萍撂下手中的扇子，腰也不扭了，面上也不笑了，板板正正地快步把人领到房里。

江萍“官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交待完了好尽早离开。”

柏麟“无事。只是想来见见你。”

江萍“那您见也见了，赶紧回吧，别再平白遭了闲人口舌。”

柏麟他拦住她欲开门的动作，“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闲话。”

江萍“人言可畏，别叫它误了你的前程。”

柏麟“我一早同你说过，前程，名声，我一概不在乎，你莫要总用这些来敷衍我。”

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带着无法反抗的威压，

柏麟“我此来西域，也只是为你一人。那个潘显荣足足大了你两轮，做你父亲尚且绰绰有余，堂下那些泼皮无赖，哪个好相与？你为何总是执迷不悟，宁愿与他们周旋，也不愿看我一眼？”

江萍“看你？”

她凝起细细的眉，

江萍“之后呢？多则数月，少则几日，你那个高官老子派些兵众过来把门一踹，拿根绳子就把你从这儿绑走了；要么，要么就是你还有几份真心，同你家里闹翻了被打出来，身无分文还得靠我做皮肉生意养活！

江萍我不是菩萨佛祖，不做那普渡众生救人脱离苦海的便宜事儿。看看红萼，多标致抢手的人，那是我们这里的招牌呢，我跟翠缕两个，同她打了这么多年擂台都低她一头，倒让这事儿把她给消磨了……”

柏麟“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和气运，她遇见了这样的事，不预示你也一定会如她一般。”

他此时还不能告诉她，凡事都有例外，何况我一切以你为先，我们不会这样。

江萍“桂枝呢，哦你不知道，她被我撵走了，她勾搭上一个小官的儿子，被人搞大了肚子，那男人却哄她回家拿钱跑得人影儿都不见，若不是我包了些银子给她叫她逃命，这会子怕是早被邹老娘打死了！

江萍林官人，我已是三十岁的人，过了小半辈子，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没听过，实在不能冒这个险。虽说我男人也死了，孩子也没了，可我总还是想活着，不明不白的活着也够了。”

柏麟看她面色坚决，虽不像昨日那般口刁无情，总还是对他有推拒之意，知道一时半会怕是难以说定她，也就不再多言。

来日方长，可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