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迈进魏府正厅,乔惜音便看见魏徴头戴官帽,身穿朝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案桌后面。桌上是还未整理的纸张,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想来是向前太子李建成进谏时所写。
而魏叔玉眼中含泪的跪在地上,看见乔惜音带着皓都走进来时,瞳孔一缩,仿佛她们即将要做的事会让他悲痛欲绝。
魏徴在心里叹一口气,他坐在这里便是等待李世民要赐他一死的消息,换上朝服也不过是为了死的体面一点,即使忠错主,他也还是大唐的臣子。
现如今,看来是等到了。
魏徴“永平郡主。”
乔惜音嘴角带笑,桃花眼略弯,就这样分花约柳地踱步而来。
她手中拿着一个食盒,先是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案桌上这才开口。
乔惜音“魏先生曾教授我学识,今日我当称您为师长才是。”
乔惜音“阿耶让我为师长带来一件礼物,希望师长喜欢。”
听见这话,魏叔玉脸上一片惶恐。
魏叔玉“惜音.. 阿耶!使不得,我去求太子殿下,我去求杜先生!”
他看着食盒,张口想让乔惜音留他阿耶一条命,刚喊出名字又反应过来这件事乔惜音是做不得主的,便转口跟魏徴说道。
魏徴“叔玉。”
魏叔玉“阿耶!”
魏徴“魏叔玉,收下!”
魏徴和魏叔玉之所以这番作态,是因为他们都觉得这食盒中肯定没有任何东西,是摆明了的“盒中无果,请君自采(裁)。”
今日清晨,李世民微服私访来到魏府,意图亲自劝说魏徴改投他麾下,却没想到堂堂太子被魏徴活生生骂出了府。李世民走时面上还带着愠怒,魏徴那时便已经知晓李世民事后肯定会赐死他。
毕竟是大唐的太子啊,却被他这个臣子骂的狗血淋头。
案桌上的食盒静静摆放在那,魏徴心里却如同大江浪涛奔涌而去。
他双手放在食盒上,准备打开。
魏叔玉“阿耶!”
魏叔玉“阿耶使不得,我去求殿下,我去求杜先生..”
翻来覆去还是这句话,惹得乔惜音撇了魏叔玉一眼。
这趟魏府来的好啊,看了一场父子情深的画面。
其实李世民根本就没准备赐死魏徴,乔惜音自然也清楚那食盒里不是没有东西,而是摆放着一盘醋芹。她之所以没说,也是想等着魏徴亲手打开食盒。
乔惜音“打开看看。”
魏叔玉“惜音!”
魏叔玉不敢相信乔惜音会开口让自己父亲打开食盒,他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乔惜音“皓都。”
乔惜音喊了一声皓都,让他先把魏叔玉弄走。
皓都未说一言,直接拉走魏叔玉挟制住他的胳膊。
魏徴抬眼看了乔惜音一眼,又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直接打开食盒。
赴死的决心在看到食盒中的一盘醋芹后突然停滞。
连带着正在挣扎逃脱皓都挟制的魏叔玉也愣住。
魏叔玉“醋芹?”
乔惜音“不然?”
乔惜音“魏师长和叔玉难道觉得阿耶会效仿魏武帝的‘盒中无果,请君自裁’吗?”
乔惜音挑了挑眉,眼中带着揶揄。
乔惜音“阿耶听房先生说师长喜食醋芹,便让阿娘亲入庖厨,调以五味做了这盘醋芹。”
乔惜音“阿耶还说,今日失态,望师长海涵。”
魏徴“是臣小气了。”
听完乔惜音一席话,魏徴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中醋芹便吃进嘴里。
李世民胸怀锦绣,宽爱仁厚。虽然之前为不同阵营,但魏徴心里明白,他才是那位能够带领大唐走向盛世的明君。
他若为忠贞效主,可以抵挡一世,永不入李世民麾下。
但他脚下所踩仍然是大唐的土地,这芸芸百姓仍然是大唐的子民,而他一生夙愿,就是为了回报大唐。
又何苦一直拘泥于忠臣不事二主呢?
乔惜音“忠臣忠于君主,为国计;良臣为民为国为君计。”
这句话意思是说,忠臣是为某一位帝王或者是诸侯效忠,才会为国家尽忠,而良臣只为国家尽忠。
乔惜音“师长何必拘泥,世上有忠臣不事二主,自然也有良禽择木而栖。”
魏徴“好一句良臣为民为国为君计,又好一句良禽择木而栖。”
魏徴“臣一生,没服过几人。这醋芹,让我折服啊。”
魏徴感叹一句。
他眼含热泪,一筷子一筷子地把醋芹夹进嘴里吃下。
看到此情此景,乔惜音便也明白,魏徴这是想开了。
她垂眸看着那盘越来越少的醋芹,心中突然冒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魏徴,还有许许多多她没见过的将军和谋士,都在为了开创清平盛世而努力。
他们不在乎后世史书如何书写,为了盛世大唐,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