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人五

听到金凌的话，枕尘摸了摸鼻子，也没放在心上，蓝景仪说道：“别人又没惹你，怎么这样说话？”

　　金凌冷笑道：“我说什么话又关你什么事？”

　　枕尘走过去，道：“小孩子说话不要那么火气。”

　　金凌脸红了，怒道：“你说谁是小孩？”

　　枕尘怜爱的摸他脑袋，十分冷静道：“未成年人，一律看作小孩。”

　　金凌：“……”

　　蓝景仪：“……”

　　蓝景仪当场喷了，金凌憋的说不出话，蓝思追不知该如何是好。

　　枕尘却突然嫌弃道：“这什么味？怎么这么刺鼻？”

　　他已经忍这味道很久了，然而实在是忽视不了。

　　闻言，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供台，供台上有凌乱的残烛和厚厚一层香灰，供品果碟里发出腐烂的甜味。姑苏蓝氏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洁癖，蓝景仪也不由得嫌弃地扇了扇鼻前空气，道：“听当地人说这天女祠许愿很灵的，怎地破败成这样。也不叫几个人打扫打扫。”

　　蓝思追道：“已经连续有七人失魂，都传言是天雷劈出了佛脚镇祖坟里的凶煞，哪里还有人敢上山来。香火断了，自然也无人打扫了。”

　　金凌嫌恶道：“一块破石头，也好意思放在这里受人香火跪拜，就算本来没什么，现在也要有什么了！”

　　他说的掷地有声，语气里的嫌恶不加掩饰，显然是不理解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枕尘笑道：“说得对，不过人总得有个留念嘛。好吃懒做的祈求突发横财，勤勤恳恳的想要富贵平安，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我们也说不准。”

　　说着，枕尘道：“你舅舅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金凌哼道：“他们不也一个人，我怎么就不行了。说好的夜猎，当然得拿出个像样的东西出来才过得去，要是舅舅来了，那还要我干什么？”

　　枕尘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道，“你舅舅现在怎么样？”

　　他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金凌道：“不好。你又不是我大舅舅，问这个做什么？”

　　枕尘给说的愣了愣，心道：“咱家啥时候蹦出来个大舅舅？”然而刚这么想着，他又反应过来，按辈分来讲，金凌确实应该叫女方家的兄弟为舅舅，而大舅舅……他好像是比江澄大了几岁……这就很尴尬了。

　　枕尘略微尴尬的偷偷瞧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这是做贼心虚，金凌又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怎么可能会明白，倒是他无中生有了。

　　一瞬间思绪万千，枕尘不再看他，转过头看着天女石像，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是个慈悲的笑脸，好像还动了一下。

　　枕尘瞬间脑补了很多，又十分淡定的告诉自己这是眼花了。——对于每天生活在恐怖片里的枕尘来说，他其实很能判断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就如同此刻他就知道，自己这是被灵感给迷惑了，而不是天女像真的在动。

　　可是，他觉得这张笑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应该不久前见过的。可他到底见了谁呢？

　　枕尘觉得有点茫然，越看越困顿，还是想不出来，最后干脆靠着一处闭眼假寐。

　　一名修士道：“你说如果这天女像真这么灵，那我现在许愿，要这大梵山里吃人魂魄的东西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它能不能做到？”

　　另一名修士笑道：“想想就好，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于是几名修士哈哈一笑，此事就此翻篇。

　　正谈笑着，一名修士忽然无声无息倒了下来。其他人齐齐大惊，登时戒备，金凌警惕地道：“他怎么了？”

　　蓝思追握剑附身察看，这名修士呼吸无恙，仿佛只是突然睡着了，但怎么拍打呼唤也不醒。他起身道：“他这像是……”

　　还未说完，原本阴暗的洞窟，忽然亮了起来，满洞红光，仿佛一层血瀑沿着四壁浇下。供台和石窟角落里的香烛，竟然全都开始自发燃烧。

　　枕尘被光照醒，眯眼了一会，才精神了一点，盘腿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默不作声。

　　锃锃数声，石窟众人拔剑的拔剑，持符的持符。有人惊叫道：“天女的姿势变了！”

　　刚才这尊神像分明双臂上举，一臂直指上天，一足抬起，身姿婀娜。此刻在刀剑无眼中却将手足都放了下来。千真万确，绝不是眼花！

　　下一刻，这尊神像又抬起了一只脚——从台上迈了出来！

　　枕尘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心道：“这是谁啊？高大雄伟的比野兽还牛掰。”

　　只不过这么多仙剑砍刺并用，连带符篆和各种法宝抛出，却硬是没阻止石像一步。它接近一丈高，动起来犹如一个巨人，压迫感十足，提起两个修士举到脸前，石嘴似乎开合了一下，那两名修士手里的剑哐当坠地，头部垂下，显是也被吸走了魂魄。

　　各种攻击全然无效，这下旁人总算是怕了，明白过来，毫不犹豫地蜂拥而出，没命地四下散开。

　　枕尘撇嘴，道：“一群傻子。”

　　跟江澄有的一比。

　　金凌跑出来，没见到枕尘，扭头看向那座天女祠，咬咬牙又冲了进去。蓝景仪阻拦不及，大惊道：“你是要寻死吗？！”

　　然而人已经跑进去了，说再多也没用，蓝景仪正无措时，就见到枕尘带他出来了。原来是枕尘见到金凌又回来，慌忙之下什么也不管了，招来影子以一种跟风赛跑的速度带他们冲了出来。

　　影子在一处晦暗不明的地方放下他们，枕尘道：“你傻啊你，跑出去了还跑回来。你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吗？”

　　金凌郁闷道：“我不是怕你出事吗？”

　　枕尘语气略微严谨，一字一句认真又诛心：“金小公子，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怕什么？”

　　金凌气不过，想要反驳他，然而还没有说话，蓝景仪反倒是过来道：“金凌，你那么急冲冲的进去干嘛？丢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吗？”

　　金凌道：“闭嘴，不关你的事！”

　　枕尘斥道：“说什么胡话，人家关心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人家的吗？”

　　金凌憋了一口气，闻言气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人，你以什么资格来管教我？！”

　　于是枕尘愣了愣，停滞了一秒，最后还是抿嘴，不再说话。

　　金凌没听到他说话，突然间就有点慌，拽住他衣袖委屈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我刚才是胡说的，你不要不理我。”

　　枕尘沉默了一下，温声道：“没有不理你，别哭了。”

　　金凌涨红了脸，偏头躲过他的手，道：“谁哭了。”

　　枕尘有点苦恼，心下感到棘手，但面上还是不显，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嘛，没有哭就没有哭，大男子汉的脸红什么。”

　　金凌说不过他，最后干脆将脸埋在他衣服里，顺势擦了擦溢出来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