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佛

秋天，是肃杀的季节。

楚国大将军司承烨率领西河大军奔赴西域战场，对抗来袭的西夷人。其子司良庭封五品禆将军随父出征。

在将军父子离开后的第三天，将军夫人携刚过门一个月的新妇及两位小姐一同上中台山佛光寺礼佛，为出征的将士们祈福。

蒋氏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对着佛像行了大礼：“愿佛祖保佑夫君，吾儿和大楚的将士们，能大获全胜，平安回来。”

“夫人放心，我大楚将士勇武过人，必能击败来犯的西夷蛮族。大将军和大公子人中豪杰，必能平安归来。”佛光寺方丈说道。

虽然知道这是宽慰人心的话，但蒋氏听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她对着方丈一礼：“借您吉言了。”她环顾四周，大殿里除了将军府的人，再无其他香客，不由道：“大师，妾身的夫君曾说过，不能因为自己大将军的身份就让您特殊对待。来佛光寺进香的都是善男信女，不应该为了妾身今日来礼佛，就不让他们进来。”

方丈摇摇头，说：“夫人的善心贫僧明白，您不像京中其他的贵妇人，来进香一次就要封山封寺的。只不过……”他顿了顿，“阿弥陀佛，中台山附近这一带，近日有些不太平。有一股子从淮南地界流窜过来的山匪在附近做恶，劫了好几个来进香的施主，还……还糟蹋了几个姑娘。这样一来，就没人敢来进香礼佛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蒋夫人听了大惊：“还有这事？天子脚下，还有这样的恶徒，真是骇人听闻。”她转头看看一室的女眷，不由有些担忧，“我这一行人又都是老弱妇孺，早知如此，就不带孩子们过来了。”

“夫人放心，您是大将军夫人，那伙恶人不敢对将军府上的人怎样，遭他们抢劫的都是些平头百姓。”

蒋氏这才定下心来，感慨道：“真是可怜。朝廷就不派人捉了这伙匪徒吗？”

“派了，前些日子刚指派了定国公的世子剿匪。大将军出征的第二天，世子大人还亲自来寺里询问情况。只是这中台山又大，沟沟壑壑可藏身的地方又多，一时还没什么进展罢了。”

“定国公的世子啊。”蒋氏看向站在一旁的长女，笑了笑，“若是世子出马，定能捣了匪窝，将这群恶人绳之以法。”

听到方丈和母亲提到定国公的世子，司良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寻了个理由出了大殿，走到后面的园子里吹吹风。

将军夫人和定国公先夫人是闺中的手帕交，司良玉小的时候没少被母亲带到国公府上。

年幼时，国公世子很是活泼调皮，经常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虾，然后用脏兮兮的小手揪着她的小辫子喊她：“小玉妹妹”。

而母亲和当时的国公夫人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喝茶谈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打闹，然后相互打趣，称对方为“亲家母”。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国公夫人的死而改变了。国公夫人是突然暴毙的。司良玉记得两日前她还喝了她亲手做的甜茶，回去后嘴巴里都是甜甜的清香，正想着也要府上的厨房做出这种味道，就听到前院里母亲的一声痛哭。

定国公夫人去了。

从那之后，小世子就变得成默寡言，他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了。后来定国公又娶了续弦，世子就更加孤僻，要么把自己关在书房，要么就去马场练习骑射。

有一次司良玉随哥哥去参加诗会，在诗会上遇到了定国公世子，她都快认不出他了。他瘦了好多，个子也抽芽似的拔高，脸上的稚嫩褪去了，添上了坚毅的棱角。他看到她，只行了一个常礼，道：“司小姐。”

在佛光寺用了午膳，将军府一行人正准备回府，突然黑云压顶，天降大雨。

“都是深秋了，怎么还有这样的雷暴雨。”蒋夫人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皱了皱眉。

“雷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刘氏站在她的身侧，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安。”蒋氏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顺气，低声道，“我们是来祈福的，又是听说有山匪，又是遭雨，多少有点不吉利。”

“母亲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刘氏宽慰道，但是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担忧了，“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去吧。”

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足足下了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雨停了，小沙弥撑着油纸伞过来说：“夫人，少夫人，刚刚的大雨让河水大涨，把过路的桥给淹了。回去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唉。”蒋氏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天色已经早，回去也要摸黑了，于是对小沙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寺院里住一晚再回去吧。叨扰了。”

“夫人言重了。”小沙弥双手合十，作了个揖，走了。

蒋氏招手，让守门的婆子过来：“派个人回府，告诉管事不用留门了，我们明日回府。”她顿了顿，“还是多派些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刘氏想了想，不由问道：“府上就二妹妹一个人在，会不会出事？”

蒋氏摇摇头，道：“她是个安分的，想来不会有事。”

少夫人刘素心的担心是正确的，司良慧听到夫人她们今天不回来，不由地扬了扬嘴角，就是今天了！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