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司良慧坐在窗前，听着震天的锣鼓声和礼炮声，外面是那么热闹。她淡淡一笑，低下头，继续做着手上的绣活，仿佛外面的世界与她无关。

今天是将军府的大日子，司将军的长子与兵部刘侍郎的女儿喜结连理。这二人说来也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但是司良慧却听说这场婚礼后的第二个月，新郎官就要随父上前线了。所以，她只要再忍一个月就好了！

她的手捻着银针上下翻飞，她要趁着这一个月多做点绣品，将军府上的布料丝线都是上好的，再加上她高超的绣功，将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安娘推开司良慧的房门，看着坐在窗前的二小姐，轻叹了一口气：“今儿是大公子的好日子，小姐合该去观礼才是。”

“人家没有邀请我去，我去了岂不是不识好歹，白白地给夫人添堵？”司良慧抬头看了一眼安娘，笑道，“我已经给大哥和新嫂子送了礼，也算全了做妹妹的本分，如此，便够了。”说完她又低下了头，继续绣着手上的花纹。

安娘见她这样，也便没再多说什么了。安娘是司家二小姐司良慧的乳母，看着司良慧从一团襁褓长到现在这样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越长越美，也越长越像她早已死去的生母。

都说司将军和夫人伉俪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将军府上除了当家主母外，没有一个侍妾通房。将军和夫人成婚已有二十多年了，依旧感情甚笃，恩爱不减当年。

所以每次看到司良慧，将军夫人都不痛快，司良慧就像一个耻辱的刻痕，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司良慧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她的丈夫也曾和别的女人一夜风流，甚至还有了孩子！尤其是这几年，司二小姐长的越来越像那个死去的女人，这让她更难以忍受。

所以即便今天是大哥司良庭的婚礼，司良慧也是闭门不出，不给其他人添堵。她已经把自己关在闺房里整整两年了，哪怕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也推说身体不适，绝不在夫人面前晃悠。

司二小姐就像这个家的透明人，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个人。她的住所，除了安娘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了。

这样憋屈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她要逃出去，哪怕到了外面再也不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也愿意。她一直在找机会，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

再过一个月，司将军和大哥都要去前线杀敌，家中没有主事的男人。在这个时间离开司家，即便是夫人知道了，想来她也是不愿意费力去找的。司良慧现在能做的，就是趁这一个月多做点绣活，将来出去了能多卖点钱财，让日子过的更好点。

等宾客都散了之后，夫人蒋氏才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两口茶。府上的女管事站在她身侧给她念着今天收到的礼单：

“定国公府送来南海红珊瑚两尊，鲛珠两斛，龙凤呈祥白玉雕一对，千年天山雪莲一对。”

“嗯，定国公府的世子过些年也要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到时候记得把老祖宗留下的夜光石送子观音像给送过去。”蒋氏吩咐道。

女管事笑道：“难怪外人说咱们将军府的夫人最会管家，这定国公世子还不是娶咱们大小姐为妻。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兜来兜去还不是到自家姑爷的手上？算起来可一点都没亏么！”

“你这泼皮。”蒋氏笑骂道，“良庭成家了，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接下来就看良玉了。”

“大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容貌性情都是上乘，夫人不必担心。您啊，就等着来国公府上的人抬着聘礼给大小姐提亲就好了。”

“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是变数。”蒋氏又喝了一口茶，示意管事继续念礼单。长长的礼单上满满的人情世故，蒋夫人处理得得心应手。

“二小姐司良慧送来琉璃金头面一副。”

“等等。”蒋氏打断女管事，拿过礼单，仔细看了一眼，“我恍惚记得这金头面是这小蹄子过十岁生辰的时候，老爷送给她的。虽说不是多贵重的，但也价值不菲，她就这样送给良庭媳妇了。”

“可不是。”女管事叹道，“她哪能和大小姐三小姐比，这金头面怕是她那边最最值钱的了。”

“哼，算她有心了。”蒋氏冷笑一声，“这两年她也算懂事，明儿你从我妆匣里拿一对羊脂玉镯子给她送去。她既送礼了，我也不能太亏待她。”

“夫人，您可真是心善。”女管事奉承道。

其实司良慧将琉璃金头面送出去，除了想尽做妹妹的本分外，也是因为这副头面太大太重，将来带出去也不方便，更重要的是上面还有将军府的纹印，带出去了也不好卖。既然这样，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在临走前把司家送她的东西还回去。

虽然她这两年足不出户，但是安娘却是忙前忙后满府跑的，再加上安娘性子活络爱说话，总在她面前说将军府这个新建了一所院子，那儿刚拆了一道门，所以她也大概清楚了府上的布局。

安娘年轻时在外面讨生活，见识广阔，还有一个做挑夫走南闯北的儿子安虎。安虎每次回京，安娘都会回去半天，然后回来和司良慧说说外面的事。久而久之司良慧对外面的世界无限向往，更觉得在将军府的日子像坐牢一样难捱。

离开的计划她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连安娘也不知道。不是不信任安娘，也不是怕安娘阻挠，而是怕自己会心软，会因为安娘的挽留而心软放弃出走。在她心里，安娘远远比常年见不到面的将军和夫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