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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衣纵马踏歌行

一剑醉荒尘

纷纷白絮落,花草何处逢。

  石阶上本是成堆的积雪,却在不久前,一人踏阶而上,乱了这素雅的二月冬景。

  “风不渡,雪未住,茫茫寒冬归何处?”一道悠扬的声音响起,这满天行云之下,空荡的山中只能看得到一人。

  一步一石阶,百步之后,已是半山腰。虽是碎雪漫天飘渺,行路的人却未慢下脚步,继续向着山顶那座禅寺奔去。

  一袭白衣,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年轻僧人手中握着修长威严的禅杖,禅杖随着他的移动不停撞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小僧十七,敢问施主可有酒舍与?”年轻僧人刚从山下归来,这是他每天下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今天,十七的酒葫芦依旧空荡,没有谁愿意给一名佛门子弟倒酒。

  推开禅寺的门,满庭皆雪。十七提着禅杖进到堂中,看着那几尊大佛,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今日又无酒了。”

  取下禅杖上挂着的酒葫芦后,十七便将禅杖随手一放,立在墙边。

  从内堂拿出一件白色长袍,出了堂门,走到庭中,披起了袍衣。雪已经停了,寒气却还是冻人心脾,庭中一片竹林暗自摇动。

  就在庭前的平地上,一块寂静的墓碑立于草中,被白雪掩埋了碑头。

  十七用手轻轻掸去墓碑上的积雪,碑上遒劲的字刻便清晰可见了。

  尊师玄辰之墓。

  “师父,无恙,或许我很快就得离开了,放心好了,这一次不会让你再错过。”

  作风一贯离经叛教的十七这时却是表情木讷,诚挚地对着墓碑行了三拜,眉心那一点朱红在茫茫尘雪的映衬下格外入眼。

  十七起身看向身后那一片静谧的竹林,他那澄澈的眼眸仿佛是看得穿世间的一切黑暗。黑暗中隐藏的气息没有逃过十七的感知,他咳嗽一声,开口道:“不必再藏,从你进入寺中的那刻起,一切便都在我意料中。”

  竹林依然安静,却不知那眼前怎么突然出现一个青衣男子,腰挎一把带鞘长刀。

  “一别三年,将军倒是风采依旧。”十七静静望着青衣男子。

  “殿下,王爷垂危,这天下恐是要乱了。”男子语气恭敬。

  “三年前我何故出家?”十七问道。

  青衣男子只是说:“殿下,这一次不能再任性了。”

  十七哈哈一笑,眯着眼看了看他,转身看向墓碑。

  “十七,我自十七岁出家,到今为止三年,天下人都怕快忘了还有一个张渊尧。”

  “将军稍候,我还有一物未取。”

  男子应了一声,便又消失无影。

  那一年,正值盛世,没人能想到本应该世袭云靖王位的云靖世子,却出家做了和尚。

  消息一出,云靖城一片哗然,云靖王旧疾年年复发,实在是时日无多。

  “什么王权霸业,还没有酒好喝。”出家当天,张渊尧一醉千里。

  却不想短短两年,玄辰便圆寂西去,遗愿尚存。

  这一年,他还俗人间,可一切都已改变。曾经辉煌繁华,令天下无双人胆寒的云靖,如今却被虎视眈眈的莽荒王朝日夜觊觎。

  “北莽荒,南凡尘。”这是当年九国之乱后的新格局。

  云靖,位于凡尘王朝西北部,王朝上下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封地。云靖王张朝宗,曾经让莽荒王朝闻风丧胆的异姓王侯。

  一人率兵踏六国,一战只身屠百骑。

  自九国之乱结束后,却只落了个疾病缠身。

  “若我还可活十年,定教那南北皆连一片天!”张朝宗人未老,心未衰,只是身体不尽人意。

  可惜自古功高盖主,又有几人能得善终。不仅虎视眈眈的莽荒王朝,老皇帝又何时不在“惦念”着他。

  二十岁的张渊尧,张朝宗可就指着他能接下自己的架子,保云靖百姓一个安定。

  雪方休,还复来,张渊尧顶着风雪大步而行。既然已经取走了玄辰曾托付他的那只紫金玉镯,那此地便没有什么再多逗留的意义了。

  走出这“千禅寺”的寺门,青衣将军李凌恒已等候多时,一红一白两匹马更是蓄势待发。

  此去云州千里,试问酒家几许?张渊尧跨上马,拿出那三年前便带来的酒葫芦,呷了一口酒,放声大喊:“好酒,好酒!”悠扬回荡,豪气干云。

  一袭白衣,一匹白马,踏歌千里行。

  云靖由云州,靖州,沧州所构成。云靖王府所在是云州,其余二州只是老皇帝为了安抚人心,买一送一罢了。

  张渊尧此时虽身处与云靖接壤的雍州,但千里马日行千里,不须一日,便可抵达云州。

  张渊尧驾马疾驰,天之高远,地无涯际,一时间全都领会在心中了。也不枉当年玄辰临死之前传了他这一身小无相,呼吸吐纳间,筋骨便能得到滋养。若是有闲情逸致静下心来禅坐片刻,经脉通达,体内气血温润,内外兼修。

  本是起源于天师道的无相术,经禅宗融汇贯通后,不再局限于修内不修外,而是两者兼得,也算得上是顶级修炼法门了。

  约莫过了半日,两匹马就已进入云靖辖内。因为地处王朝边境,若不是认得出李凌恒的将军令,边关守军怎会轻易放行。

  现下战争随时可能爆发,云靖上下谁不希望世子殿下能回来安一安人心。但他是否能接管,也是谁心里都没底的事。毕竟即使张朝宗病死,张渊尧也不太可能世袭王位。

  老皇帝怎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疆土舍予异姓王?一旦有机会,找个借口削弱权力,收回兵权之类的事,他是很乐意干的。到时再将云靖王之位封与皇室宗亲,他那龙塌也会睡得更安稳些。

  当然,一切还得看张朝宗命够不够硬了。

  而张渊尧却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入城前还在同李凌恒谈论城中是哪一家酒楼最好,又是哪一家青楼最妙。

  喝一盏美酒,赏一众美人,这等风流的生活对于张渊尧来说实在是轻车熟路,现在只不过是重温当年旧事罢了。因此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纨绔世子竟会遁入空门,出家为僧。

  世间之事,谁又能说的清楚,皆是虚妄罢了。

  马蹄声再次响起,白衣纵马踏歌而行,市井中一片哗然。能在云州城内引吭高歌,御马疾驰的,普天之下只那云靖王世子殿下一人而已。

  “终于是回来了。”王府内,一病恹恹的老汉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是三年来云靖王第一次笑。

  张渊尧下了白马便直奔王府,而张朝宗也在此等候许久了。一步跨进府门,张朝宗满面笑容立于庭中,张渊尧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天杀的张朝宗,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这,非说些死不死的话,当年送我去当和尚时,不见你这般笑容。”

  张朝宗陪着笑脸,一脸愧赧,身后堆骨千万的张朝宗对自己长子不可谓不惧。能当面骂他云靖王的,除了已故的王妃外,世子殿下便是唯一了。

  他心中有愧,这么多年来,忙于应付军政的同时还得提防京城里那位的阴险计谋,委实是亏欠了儿子太多。三年前送张渊尧出家正是他的主意,不过知此内情的人只父子二人。

  “爹也是想让你磨一磨心性,将来庙堂之争,江湖之险恶,须得有心人方能笑到最后啊。”张朝宗低声说道。

  张渊尧虽知晓其中之理,但神情却并不买账,不依不饶的说:“若非有玄辰师父在,我怕是早已骨寒天门山。”

  张朝宗嘿嘿一笑道:“爹暗地里可是一直高手保护着你,那些个不入流的刺客不过自寻死路罢了。”

  此刻,一父一子千言万语,成了夕阳下最应景的画面。

  天下人人在说张朝宗行将就木,时日无多。可眼下这般精神矍铄的老汉,看不出身体有一毫的不适,反倒是款款而谈,笑容不止。

  张朝宗忽然叹了口气道:“儿啊,怕是真撑不到为你娘报仇那天了。”

  张渊尧皱了皱眉头,说道:“堂堂从一品武道宗师,令天下人胆寒的云靖王,竟沦落到了说这种丧气话的地步。”

  辛劳了一辈子的老汉看了看儿子眉心那一抹朱红,摇了摇头,说道:“你得了那玄辰大师的小无相近一年,却是未曾吸收分毫。这小无相之九重境,若可得其八重,逆天续命也无何难,但那却也是折你寿命的事。爹一辈子杀人无数,昔日因,今日果,还得自己受着。”

  张渊尧听后不禁嗤笑一声,说道:“这小无相嘛,当年师父传给我时便说三年内不得炼化,这得听他一言。倒是你这威风八面的云靖王,目光却是如此短浅,难道自己就靠不住了?。”

  庭中踱步而行的云靖王一愣,想了又想,咂舌道:“渊尧,你莫不是想说让爹到了真正的一品境界,便可命由天续不成?当年天门关一战,我早已乱了道心,想要武道有进步,却是比登天难喽。”

  摩顶受戒过的世子殿下,此时一袭白衣锦袍,面容比起几年前又多了几分俊逸与成熟,少了几分稚嫩阴柔。念了几年经文,约莫也有了些君子风范。

  一眼看去只觉风度翩翩的云靖世子拿出随身携带了三年的念珠,澄澈的眼眸盯着这一颗颗檀木珠,手指在上面慢慢摩挲。

  世子耳边响起玄辰当年所言之语,此刻不禁启唇道出:“一壶浊酒一场醉,道心自在此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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