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68）

四季山庄四季花常在，绝非虚名。天气仿佛一下子冷了，梅林一夜之间含苞待放，淡红粉白缀在枝头，这花信悄然，却瞒不过安雨。

趁着其他人都在睡，安雨以灵力催发少许，又从枝头折了几枝开得最好的，淡粉花瓣如雪簌簌，她高高兴兴的抱着花转身，就看到周子舒只着里衣站在不远处的窗前，也不知醒了多久。

“啧啧，辣手摧花啊。”

安雨不好意思的笑笑，“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来了？”

没有睡到日上三竿，不像周子舒的作风。

“阔别多年，梦到许多旧事，便睡不着了。”周子舒面容有些苍白，想来是开着窗吹了许久寒风所致，在少女催他穿上衣服的催促声中，“陪我走走吧。”

山间野草青黄不接，寒风吹湿人衣。几座石碑静静伫在清晨的缭绕薄雾之中，其中一座坟像是新砌。

安雨一怔，周子舒已经拉着她走上前。

“我把师弟埋在了师父身旁。”

青年伸手拂下石碑上面的尘叶，亲自把周围的杂草细细清理一空，周子舒从前没有再回四季山庄，是难以忍受旧人凋零殆尽的伤心，如今再看，四季山庄终究还是他的归宿。

“九霄，我们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准备祭品，但是我把你喜欢的姑娘带过来了。”

将几枝新鲜的梅花摆在碑前，周子舒心下正恻然，忽然感觉悬挂腰间的酒葫芦被拽走。

少女打开葫芦塞子施施然的喝了一口冷酒，叹气道：“九霄啊，你看你师兄多傻，连你的心上人都能弄错。”

周子舒闻言猛然怔住，就听身侧之人慢慢说道：“九霄喜欢的一直是隔壁街上那家药铺的姑娘，不然那几年也不会成天殷勤的帮我跑腿买药，连药钱都自掏腰包。”

“可惜……那姑娘应该也早就嫁为人妇，如今怕是孩子都满地跑了吧。”

“原来我一直弄错了么……”周子舒拿过少女手中的酒葫芦闷了一口，冷酒入喉，第一口感觉便是冰冷，静静回味了片刻，才有那醉意同凄楚一道翻涌上来，“我糊涂。”

“你糊涂什么，是九霄他自己怂不敢表白，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哪怕秦九霄成婚生子了，得知周子舒被困围城，还是会舍命去救的。

安雨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还是安慰一句。

“往事不可追，以后四季山庄的传承就靠你和成岭了，你再收十个八个徒弟，很快四季山庄便会桃李满门。”

温客行已经习惯和安雨一起操劳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睁眼醒来发现安雨不在，周子舒的房门也大开着，便找了出来。

“你们两个，一大早上就躲在这里喝酒也是没谁了。”

日光渐暖拨开寒雾，一身绣着阔叶纹的粉袍青年从天而降，面上笑意盈盈。待看清他们身后的两座石坟，猛然顿住脚步。

“师弟来得正好，过来拜见师父。”周子舒看温客行有些躲避的神色，“师弟，怎么了？”他话音未落，只见温客行转身欲逃。

安雨自然是追了上去，周子舒运起流云九宫步，紧紧缀着他们。

温客行不想在秦怀章坟前坦白这一切，落在一片仿佛走不到尽头的梅林之中，收住了脚步回望着周子舒，“就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