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39）

落霞如火，晚风渐凉。

山坡上草木繁茂，野径尽头，四座新起的坟茔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几丛不知名的白花开得绚烂。

安雨站在一旁，看着温客行长身玉立于安吉四贤的坟前，手中的精致酒囊一倾，几许清酒洒落坟前。

“阿雨，人死之后会变成鬼吗？如果真的有鬼魂，你可曾见过？”

温客行一直背对着她不曾回头，此时突然出声，似乎只是纯然的好奇。

“没有，人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剩下一具尸体，那也只是一块烂肉而已。”

安雨想了一下，她在这世界二十多年，除了捡了她把她养大的白狐之外，还真没见过其他妖魔鬼怪。

而此界灵气稀薄，再怎么吸收天地日月灵气也就只能延年益寿，难以飞升成仙，她估摸着自己最终也就活个几百年然后老死的结局。

想开的那一瞬间，安雨就又偷偷跑路了，与其遵循白狐那一套修仙不能沾染因果也不能碰情爱，一辈子在山林里冷冷清清，还不如逍遥自在的活个百年。

“我记得，阿雨从前不是说在修行？修行之人，是否便能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太难，我已经放弃了。”

不等好奇宝宝温客行再度追问，少女抬手搭上他肩头拍了拍，“别想那么多啦。人之一生也就最多百年，阿行要好好活着，该吃吃该喝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不枉此生。”

“那阿雨也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温客行闻言扭头看她，那双漆黑清眸追过来，眼神温温柔柔的，勾人得很。

“那是自然。”

温客行观察了少女几息，见她确实没有敷衍逃避的意思，忽然在夕阳下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高兴得很：“那我们去城里玩一天，好不好？”

安吉是一座不大的小城。

城中唯一的老酒楼坐落在最繁华的城东，往来顾客盈门。临街的位置，独自坐着一位白衣少年，正笑眯眯的对着面前的一桌菜肴大快朵颐，手旁桌边还搭着一把剑，显然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年轻剑客。

他的头发和眉眼都是黑漆漆的，肤色又十分之白皙，像个冰雪雕就的雪人儿。

在一干灰扑扑的食客之中便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安雨和温客行就坐在白衣少年斜对面那桌。

“老板说这时节没有冬笋，下回冬天我们再来吃腌笃鲜。我算了算离立冬还有五个月不到，劳烦阿雨帮我记着，到时候提醒我一句。”

“你记性有这么差？”

“阿雨可知道这世间的美男子有两种，一种是记性差的，还有一种……”温客行对着安雨一笑，眼中清波横斜，“我不记得了。”

安雨：“……”好家伙，骚话连篇。

温客行一边给她布菜，嘴里也是絮絮不停。忽而手中折扇一展，挡住少女时不时飘过去的目光，“喝酒吃菜，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他那把剑不错，古朴厚重，渊如川流。”

“哈？”温客行看了一眼，少年手边那剑从头到尾被白布包得严实，连剑鞘都不曾露出来。

被安雨那样毫不掩饰的眼波扫着，到了结账的时候，白衣少年放下筷子，突然抬头望了过来，他与安雨对视一眼，气定神闲道：

“那边的丫头，你请我这桌酒席，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温客行冷笑一声：“丫头？他什么来头，口气这么嚣张。”

“那你最好有这个秘密。”

安雨拉着炸毛的温客行走过去，还顺手从他衣袋里摸出一枚碎银子，放在这白衣少年的桌上。

白衣少年看着这两人皱眉：“到底是你请还是他请？”

“他请便是我请。”安雨对他一笑。

“那好吧。”

温客行连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就听到那白衣少年大大咧咧道：

“你身边的这个小子，他想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