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34）

夜风簌簌，吹拂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毒蝎分舵的大厅内烛火通明，周子舒提着剑横扫了这间空旷的屋子，鲜红的血顺着他手中的银白软剑，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像风儿一样卷了进来，厅堂中唯一站着的青年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去。

“周子舒？”

素衣少女仍旧披着那顶帷帽，此时双手拂着那层白纱，露出一双瞪圆的眼睛。她十分惊讶的望着满地鲜血死尸，只是在门外探了探脑袋，似乎无处落足。“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子舒想要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简直无话可说，他将白衣收入剑鞘，满身的杀气也随之消弭殆尽。“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们沿着屋脊树顶几个起落，飘飞的衣袂像两只划过夜空的大鸟，眨眼间便把那一屋子的死人抛在身后。

四季山庄的流云九宫步是一门精微奥妙的轻功，恢复了功力的周子舒更是江湖上当之无愧的一流高手。安雨始终悠然缀在周子舒一丈左右的地方，跟得游刃有余。

“老周，你说你大晚上的杀了这么多人，他们跟你有仇啊？”

四野寂静无人，少女的话音随着夜风飘来，清晰可闻。

周子舒突然在一片屋檐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

闷头赶路的少女冷不防撞进他怀里，那顶帷帽从她发间脱落，直坠在青草地上，没了白纱的遮挡，刹那间两人呼吸相闻。

他身上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安雨下意识往后一仰，就感觉一双手轻轻落在肩头，帮她保持住了平衡。

周子舒低头望着她：“……你先说你今晚去哪了？”

“上次那个和我抢琉璃甲的人又来了。”

听到安雨这么说，周子舒嗯了一声，并不意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倒也不是打不过，只不过这回他玩阴的，挟持了一个普通人威胁我。”

“你知道我这人最是怜贫惜弱，怕伤及无辜，只好把被挟持的那家伙先送回家了。那老板吓得够呛，说要把店盘了，带着一家连夜离开岳阳城，我为了表示歉意，还帮他们搬东西搬了一晚上呢。”

“我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手头的事，肯定得回来找那帮人找找场子，结果顺藤摸瓜找过去，就看到你把人全砍完了。”

说着说着，安雨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听起来怅惘极了，似乎感到很亏。

周子舒也慢慢解释道：“我在客栈发现你们打斗的痕迹，猜到今夜找你麻烦的就是毒蝎的人，所以找到了这处毒蝎的分舵。”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天际一轮银月西斜，倒映在周子舒望着她的双眸中，显出锐利之外的温柔。

安雨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胸前的头发：“你放心好了，我武功很高，这世上没几个人杀得死我。”

眼前这人像是为了找她而忙活了一晚上，安雨以为他定要数落自己一番。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身落拓的青年嘴角一弯，忽而轻松至极的笑了。

“我知道。但是这和我担心你并不冲突。”

安雨原本底气十足的与周子舒对视着，见了那笑容，心突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其实我杀人放火什么的都干过。”她最后只能这么说，“你满眼所见的纯白，不一定便是真的纤尘不染。”

少女倏尔转过身，从屋檐跳到地上去拾她失落的那顶帷帽。

是她的弱质纤纤白莲花形象太深入人心，还是之前把周子舒使唤得太狠了？周子舒居然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事？

她能出什么事啊？那个扎小辫的至今没出事都算她怜香惜玉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