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12）

一艘装潢精美的大船缓缓行于碧水间，两面青山如画，江边高阁林立，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飞鸟没何处，青山空向人。谁见汀洲上，相思愁白蘋。”

温客行悠闲地站在船边上赏着两岸江景，手中素白纸扇轻摇，一派文绉绉的读书人气息。

“主人，你在思谁？”

紫衣少女从他身后探头，整句诗她就听懂了“相思”两个字，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当然是我那失散多年的未、婚、妻。”

温客行不以为意的笑答，提到“未婚妻”三个字时有些咬牙切齿。

时间一晃近二十年，答应安雨照拂他长大的云岚也死在了鬼谷，温客行身边唯余一个他捡来养大的小丫头顾湘。

温客行清楚那人的本事，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只能说明她是不想来见他。

当年他登上鬼主之位后，曾下令翻遍了整个青崖山和周围数十里的群山，也没有找到幼时记忆中那个，门前栽种着几株桃树，还有一小池温泉的狐狸洞。

那时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那场人间清净梦，其实早已散场在了一个普通的清晨。

近来一首关于琉璃甲和五湖盟、鬼谷的歌谣在江湖中广为流传着，搅动江湖风云。温客行以琉璃甲为借口放青崖山众鬼倾巢而出，而他则是带着顾湘离开鬼谷，一路来到江南。

越州街头，晴日高照，清风拂柳。

“九霄，原来这就是你和我提过的江南，杏花烟雨，莺红柳绿，果真不错。”

易容之后的周子舒躺在桥头晒太阳，任谁也不会想到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窗首领会变成如今这幅乞丐模样。

这时一手里提着花篮的素衣少女路过，她嘴里哼着江南小调，偏偏在他面前站定。

“姑娘已经跟了在下许久了，究竟有何贵干？”周子舒抬了抬眼皮，语气有些无奈。

少女的目光灼灼，一寸一寸的在他身上描摹着，像是能轻而易举看穿他伪装之下的真容。她轻笑一声，让周子舒没由来的汗毛倒竖。

“这位公子，肩宽腰细腿长，一看背影就知道你是个气宇轩昂的美男子。要不要跟我回家，做我的第十八房夫婿。”

不远处楼上悠闲饮酒的白衣公子倏尔收了折扇，目光死死盯着桥上。

少女此时背对着他，一身素衣一尘不染，如云的乌发简单束着，从身姿骨相便能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而这少女正在纠缠的对象是……一个面色青黄、潦倒落魄的流浪汉。

坐在温客行对面的顾湘也早就注意到了楼下的动静，她啪的放下筷子，忍不住从二楼飞身到那素衣少女和流浪汉旁边。

“喂！你羞不羞，还要找十八房……”

“小丫头，你懂什么，我这是凭本事三妻四妾！”

顾湘看少女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嘴里还叫着她小丫头，自然不服。

她双手叉腰：“就算是三妻四妾，你这眼光也太差了！这痨病鬼一副马上要归西的样子，你嫁给他是想守寡吗？”

痨病鬼？安雨看了地上的流浪汉一眼，被这贴切的形容逗得差点笑出声来。面上依旧气定神闲：“你管那么多作甚，而且我都说了，这位公子可是个美人。”

周围来往的行人都围了过来，两个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围在一个乞丐面前吵嘴，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姑娘这就带你去洗刷干净，看看到底是不是一个美人儿！”

顾湘劈手就要将躺在地上的流浪汉拽走，完全没过问他本人的意见。

自然是被安雨挡住，两个人各自亮出武器打了起来。

一旁的周子舒：……

他自知这幅尊荣惨不忍睹，平时走在路上都没人多看一眼，突然变得如此抢手。

“何德何能让两个美人儿为我大打出手，罪过，罪过。”

面容枯黄的流浪汉看似跌跌撞撞，实则步法精妙，不着痕迹的在两人之间周旋，很快全身而退到一边看戏。

素衣少女一手执剑，另一只手里还提着刚采摘的鲜花，提着竹篮的那几根手指根根纤细白皙却稳当得很，行动之间丝毫未洒。

和泼辣的顾湘相比，素衣少女哪怕和人吵嘴时也是吴侬软语，就像一个普通江南少女。

而她的身手却明显不是普通少女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