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11）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走了安雨离京的痕迹，就像最初那样，京城无人知晓这位神医是从何处来，更无人知晓她向何处去。

不穿天窗那身隐于幽夜的夜行衣的时候，周子舒实在是个清贵如玉的京城贵公子。

暮夏时节，残蝉噪晚。青年坐在石桌旁，身侧金鱼池中的游鱼在树影斑斓间欢快的摆尾。

修长手指收起少女留给自己的“遗产”，里面是一封寥寥数语的书信，一把她家的大门钥匙。

安雨走的潇洒，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院中金鱼池里的那几条鱼，还特意留信嘱托周子舒常来自己的小院中帮忙喂一喂。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务，信上只字未提。

大概是觉得以周子舒如今的地位和本事，他和秦九霄以后的日子终归过得不会太差，也懒得客套唠叨了。

秦九霄只当安雨只是一时兴起出个远门，不日就会回来。

连周子舒都这么认为，不过他还是养成了三不五时便去那座小院喂鱼的习惯。

少女走后的第二年，院中的桃树依旧是端午时节成熟，可明明是同一棵树，周子舒却再也没吃到过记忆中那么香甜可口的桃子。

师弟秦九霄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周子舒更是一病不起。

青崖群山被笼罩在一层结界中，狐狸洞上空阴云蔽日，风云涌动，无形中酝酿着极度危险的力量。

狐狸洞前的白狐闭目端坐，这是他的化形劫。

这世间灵气稀薄，修仙更是逆天而行中的逆天而行，天道毫不留情。一共九道天雷，白狐自己承了七道，眼看就要身死魂消，姗姗来迟的素衣少女飞身上前为他挡住了最后两道。

白狐那一身引以为傲的雪白皮毛被天雷劈得一塌糊涂，安雨顾不得嘲笑几句，连忙走上前，像从前那样把气息奄奄的白狐抱在怀里，给他输着灵力。

安雨是第一次挨雷劈，疼痛倒是其次，整个脑袋过了好久都是嗡嗡的，鲜血止不住的从少女嘴角滑落，滴在怀中白狐那身焦黑卷曲的皮毛上。

狐狸洞还是那般昏暗，安雨怀间一沉，一只属于男人的手紧紧握住她手腕：“终于舍得回来了？”

“师父……”

她正想说被雷劈真酸爽啊，就被男人不悦的打断：“不要叫我师父。”

安雨：“那我叫你干爹？”

“……胡闹。”白狐差点跳起来。

天劫过后灵力不济，白狐的人形只维持了一瞬，便很快又回到狐身。

那双紫光金瞳在黑暗中明灭，白狐看少女头顶命盘血孽丛生，从前那根似有若无的红线像是也被吞噬了去，“你下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治病救人……”

白狐冷笑，果然是那小子的杀孽。

“前些年那小子在众鬼面前活剥了鬼谷谷主的皮，如今成了新一任鬼主了。”

他口中的那小子自然是指曾经被安雨带回来的温客行，后来温客行又得到了安雨传授功法，在鬼谷混得如鱼得水。

说实话多年未见，安雨已经快想不起来当年那个小鬼的模样了，只能顺着他毛摸，随口回答：“哦，那看来他大仇得报了。”

安雨仍是不懂，她行善积德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对方造作的速度。

白狐用那双漂亮的金瞳静静看她一小会，才嗯了一声，在少女怀里闭上眼睛。

安雨这一遭挡雷劫折损了大半修为，一人一狐凄凄惨惨的养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白狐把少女盯得很紧：“以后留在山中静心修炼，不要再参与到江湖是非之中，虚度光阴。”

要不是白狐养大了她，但凡是别人敢对她这么说话，安雨早就把那人拍飞了。

“那你让我看看你人形的样子，不然成天对着这些花花草草也太冷清了。”黑暗里，少女的眼睛几乎和他那双金瞳一样亮。

白狐：……

他越是回避，她越要撩拨，“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的人身长得很丑吗？”